“阿玛,我倒觉得这位顾夫人是在云贵施行新政的契机,不如明日我们去拜访她吧。”
“我本就有这样的想法,小娴这次要劳累你了,至于萱儿,既然你对她那么有兴趣就陪着你额涅一起去吧。”
“放心,我什么时候掉过链子。不过,顾姓的江南女子吗,感觉似乎听说过……”
第二日,端慧就带着璟萱乘着家里的肩輿赶到了苗寨,对苗民说完此行的目的后,两人出乎意料的一点都没被为难就到了首领家里。
端坐在正堂的是一名极有江南水乡特点的美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满身的书卷气。看起来极为为文弱,但眉眼中有一抹豁达坚毅,这颇为矛盾的气质让她极为引人瞩目。
美人看到母女俩到来唇边露出一抹醉人的微笑,起身将端慧二人迎入,口中说道:“从我听说过格格之后就一直盼着与您见面,我为顾素衣,字悦安,格格随便怎么称呼我都好。”
“原来是悦安居士,我可真得说一句久仰大名。”
悦安居士顾素衣可真的算是有名的江南才女,在闺阁中名声不俗,只是近年来少有诗作问世再加上京城距离太远端慧并不知道这位才女近年的遭遇。
“才女吗?才女大多不幸,格格,其实我是羡慕甚至嫉妒你的。额驸身边只有你一人,那曾经是我最梦想追逐的生活。”
“您知道吗,曾经我以为自己拥有全世界。虽然娘亲早逝但爹爹把我疼到骨子里,我是在父亲的书房里长大的,父亲把我当成男儿教养,我自认无论君子六艺还是经史策论我都不输男儿,但是我知道这些我都不能表现出去,世界从不需要女子如此优秀。所以我只能在写一些无病呻吟的风花雪月,却能被人称赞为才女,我名气越大心里越迷茫。我明白汉唐一样的女儿再也不可能出现也不被允许出现不在世界上,所以我那时把所有的情感寄托在表哥身上,我知道自己没办法建功立业那我就要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的感情,让他信任我,然后辅佐他登上高峰,结果那份感情却那么脆弱,敌不过外面的风言风语,敌不过父母之命。
我五岁时见到表哥,六岁时和表哥定亲,十一岁时表哥推辞了姑母安排的通房允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十五岁时我嫁给了表哥,十八岁时表哥敌不过姑母之命纳了通房,十九岁时表哥终是不愿面对外面的畏妻言论纳了妾室,二十一岁时我有了一个叫我嫡母的孩子,二十三岁时我怀上了亲生骨肉又在两个月之后失去了他,二十三岁时我才发现自己描绘出的幸福一直是海市蜃楼,二十三岁时我不想再让自己变得失去自我自请下堂,二十四岁时我成了弃妇,我曾在后院里被磨平了性格斩断了傲骨,当我彻底放下那段婚姻后我才又变成了当年骄傲着的女郎。
曾经从第一段婚姻脱身后我曾一遍遍研究过那些男人,他们总是在骨子里看不起女人,即使那个人是他的妻子。他们总认为自己尊敬妻子是美德,妻子视自己为天是本分。他们认为端庄的妻子是他们的管家,娇媚的妾室是他们的消遣。男子调戏女子不过是风流潇洒,女子被调戏侵犯便是失贞狐媚。女子的一切荣耀都来源于他们,所以女子需要想他们期望的一样,对他们满心爱慕又不怨不妒。有许多男人曾经在情浓时许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他们往往都会慢慢被外面的压力磨得失去曾经的感情。就连当年写下这句美好誓言的纳兰容若都没能始终如一,而最让人无奈的是连女子也这么认为,她们认为女子天生比男子低等,女子最大的作用就是联姻和生子,女人一生的追求就是嫁个好夫君生下继承人,生不下孩子的女人是没有用处的,女人妄图独占丈夫就是善妒,善妒的女人都罪无可恕。所以我真的很羡慕您,您选择了一个真心爱你又内心强大的相公,而您也很坚强,坚守住了自己。”
“我觉得居士现在也很幸福,对吗?”
说话的是两个大人都忽略了的璟萱,因为顾素衣刚才的话里有感伤,有怒其不争但更多的是豁达,所以璟萱才有此言。
“这就是格格的女儿吧,果然聪慧不凡。我现在是很幸福,但是在外面看来即使是我的家人也认为我是不幸的。”说着温柔的打量着璟萱,语带祝福道,:“我曾今是外面光鲜内里苦楚,为了那份寄托掩去风华,到最后也不过是表哥和公婆心里不够贤惠的女子罢了。而如今我虽然居于蛮夷之地,但被丈夫深爱,族人拥戴,虽然看起来不再光鲜但内里甜蜜幸福。不过我还是希望小姐你能像你娘亲一样,拥有外华内甘的未来。”
端慧代女儿谢过了顾素衣,这才说起了此行的目的。
“其实我们今日前来,是想和居士说即将在云贵施行的开荒仁政的事,这对苗人也有好处,希望居士能在苗寨和众人说一下,不要太过排斥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