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姑娘直直地打量着对方，拉长了尾音，中间略微停顿了一下，却并没有在莱克特医生脸上看到什么或心虚或惊讶的表情之后，才感觉无趣地收回了视线，转移到了自己的脚尖上，继续说了下去，

“——你是在之前就发现了什么了吗，医生？”

“并非如此。”莱克特医生因为缇娜的低头，而将视线落到了年轻姑娘的头顶——也可能是年轻姑娘身后被封死的窗户上，声音恢复到了平静温和的状态，带着点耐心，“如今想来，她的身上似乎存在着一些不同于这里其他的人的地方，比如说她本身拥有的专业知识，与她所表现出来的完全不符——然而非常惭愧的是，这一点，在之前，我并没有过度关注。”

这位极具个人魅力的医生似乎是因为自己当时的忽略而感到不好意思，露出了一个不太常见的、带着一点歉意的微笑。却不过是持续了几秒，便被很快收了起来，然后便是带着十足的诚挚，语气也是如此。

“我之所以选择相信你，是因为我们是朋友，缇娜。”莱克特医生这样说着，目光真挚看着对方，似乎在吐露自己的心声，“我会给我的朋友最大范围的信任和帮助——无论他们需不需要。”

“避风港的混乱，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最后会把这里改造成怎样的一个局面，”莱克特医生目光落在依旧低头看着自己脚尖的姑娘身上，“这里并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至少对于你来说。而你拥有一个世界这件事情，就我看来，并不意味着，是你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如果你想离开这里的话，缇娜，”这位医生语气愈发柔和，“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提供最大的帮助——作为你的朋友。”

“事实上，在最初的时候，我并不存在什么信任危机。”缇娜.威尔逊缓缓开口，依旧没有正面回应莱克特的话，反而似乎是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过往，因此而随意提了一句。

汉尼拔.莱克特便顺着对方的心思，做出了倾听的姿态。

“但是这里很复杂。有说了真话的人被关进来，也有说着假话的人走了进来。说了真话的人是病人，而说着假话的人，大多数是医生。”

“我曾经试着让自己将一点信任放置在史密斯小姐身上。不多，真的只是那么一点。”缇娜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凭空捏了一下，之间的距离变得非常小。

“但是非常遗憾，她辜负了我的信任——虽然真的很少。”年轻姑娘皱了皱脸，露出不开心的表情，“她利用了颜色，加上一点点的语言下达了心理暗示，非常成功地让我的大脑，在不经意之间回忆起了不太好的东西——噩梦。”

“于是我十分愉快地决定，在我彻彻底底看清一个人之前——事实上我本来认为，我已经将史密斯小姐看得非常清楚了——将自己的信任，完完全全收拢住。”

“包括对你的朋友？”汉尼拔.莱克特放慢了语速。

“包括对我的朋友。”年轻姑娘严肃地回答着，在下一秒却似乎是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语气也分外活泼，“虽然我并不认为，对于一个决定不信任别人的人来说，朋友是存在的。”

“既然如此，我希望你能在我们的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改变你的想法，缇娜。”莱克特医生站起了身，将自己落座时解开的西装扣在单手扣好，“毕竟，拥有一个能在实际意义上理解我所拥有的‘城堡’的人作为朋友，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缇娜。”

“再见，莱克特医生。”

然而两人说的下一次见面，似乎遥遥无期，也似乎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