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想,我们之间的孽缘起源于我某次沉睡后的苏醒。
那是非常久远的事了,久到连我自己都忘了因为什么而沉睡。可能因为受伤,也可能因为心情不好就陷入了长眠——事实上那时许多沉睡的理由都千奇百怪,重伤和吃撑了是最常见的两个。
洪荒初期不记年岁,因而我也不知道究竟沉睡了多久。
醒来时龙汉初劫都已结束,龙凤麒麟三族三败俱伤,纷纷避世不出。我因为沉睡错过了撤退,祖龙身化屏障,隔断了龙族与外面的联系。里面的出不来,外头的进不去。
我从此再没见到一个族人。
没人告诉我事实,我飞上九天一看,统领天庭的竟然是曾经根本看不起的妖族。再转其他地方,巫族生活在不周山附近,昆仑山有一群玄门道士,还有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更加弱小的人族。我从前对他们有多不屑一顾,如今便有多么愤怒。
愤怒之下我化出巨大的龙身,尾巴一扫便砸了无数房屋。引来洪水淹没了巫族与人族的家园,横冲直撞毁去妖族的宫殿,昆仑山慌忙御起阵法相抵,那阵法里的魑魅魍魉刚与我打了照面就灰飞烟灭。
我承受过凤凰火的灼烧,寻常法器伤我不得。围堵之人对我束手无策,我翻江倒海,大闹了七个昼夜。
后来他们终于又摆了个阵,有人用自己作饵把我引入。
我在其中困了数天,终于抓得一线生机逃脱出来,一眼就望见了阵眼之人。
那时还没有六道轮回,被我误杀的生灵怨气纠结于天际,并非数九寒天,却已大雪纷飞!
他坐在阵眼之中,青色道袍曳地,头发落满了雪。
与我对视的一瞬,仿若无数烈火流星在他眼中爆开。他举剑,在我龙鳞上留下微不足道的划痕,我的利爪穿透了他的腹部,将他钉在余热未消的阵法之上。
此时我也差不多发泄完毕,留了他一条命,抓回了血海龙穴。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随便给他上了个封印就自行修养去了。
这一养又是百年,期间血海魔物渐渐告诉我些当世的情况。此时不同往昔,天地间有了圣人,天道开始建立秩序。我从前打打杀杀没人理会,现在却不行了。
刚醒来的冲动与暴戾消去后,我才知道那一通大闹是闯了多大的祸,起码有几千年不能以真身出现。
再想那阵法中的道人,若不是他在我大开杀戒时拦了一把,我再打下去圣人就该出动了。如此阴差阳错让我现在仍有自由身,于是将他作存粮的心思就淡了。
他伤得极重,前三十年几乎都是昏迷的。在我看来他实在脆弱得不堪一击,我伤一好就闲不住想出去,没我镇着他立刻就会被血海魔物分食。于是随便找了个隔绝人烟的海岛,把他往上面一丢,自己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