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月中初八，宜祭祀、祈福、嫁娶、出行……最重要的，宜请神。

姜家第一次正式请神，阵仗难免大些，姜娘恭恭敬敬站在姜家大门口，正午的时候顶着最大的日头，即便穿着再厚重精神也丝毫不减。

春晓老老实实跟在姜娘后面，杏花府的人皆来看这请神的热闹，不消半刻功夫就将姜家大门口堵个水泄不通，人人都用那怪异的目光把姜家看上一看。

春晓不自觉地捂了捂脸，霎时间有人用高亮浑厚的声音喊道：“杏花府姜家大门开，恭请姜家柳仙进门来——”

姜家大门开启，姜娘听后恭谨从一旁小厮处接过三柱清香，拜过后插于香炉，又再大门口系上崭新的红布，开了第一道大门。

随后姜娘由人簇着，开了外堂大门和东间屋和西间屋大门，最后再开家祠的大门，每一道门都要进行叩拜、上香和系红布的步骤，才算齐了“开五门、立堂口”的规矩。

姜家的家祠之内仍是明晃晃的一片，春晓跟在姜娘身后便看自己的娘亲无比恭顺的样子掀了那“姜家历代祖先”灵位旁边的一个木制牌位，用红布盖着，掀开来便能见到用遒劲浓墨的毛笔写着“供奉姜门杏花府全堂保家柳仙之位”。

民间家仙总的分为两种，一种为家宅本身祖先，一种为“五大仙”中的其中一位。如今，姜家算两种家仙同时供奉，其中一位还是前些时日被春晓差点做成桌上羹的柳大仙。

那姜娘恭谨地拜过牌位，便招呼了站在一旁的春晓，“我儿啊，快来，给仙家磕头。”

春晓默默望家祠的屋顶，让她给那碎嘴的小蛇磕头，心有不甘。

“怎的不听话！”姜娘见春晓不动地，呵斥道，“我儿不晓得，那青蛇果真是仙家，那日我从厨房出来以为那青蛇已经咽气了，谁知片刻的功夫那青蛇便没了踪影，可见是真仙家。”

吓，那柳青竹居然没被她蒸熟反而跑了？

阿弥陀佛，果然是个仙家。

春晓忙不迭跪到祖先牌位之下，可她此番拜的不是那柳青竹，而是姜云生。

这青蛇差点被她做成羹而后摇身一变竟变成了自家家仙，这笔账若是算起来，不晓得会不会惹来那青蛇寻仇，遂，只得接着抱那脾气甚是不好的姜云生大腿求得安慰。

姜娘见春晓这样听话不由笑道，“我儿不晓，多年前为娘怀你之时曾回过一次娘家，在返程当日行在山间就见得乌云遮天，听得雷声阵阵，为娘本想找个地方避上一避。谁知当时一个劈雷劈在了为娘脚下，等为娘再看去，只见一条青蛇盘在为娘脚下，被雷劈得都快焦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为娘不忍，便把那青蛇带回了家。说来也怪，自从带了那青蛇空中的乌云皆四散而去，一路晴朗当空。到家后为娘便把那青蛇放了……前几日梦见那青蛇托梦于我，说是感恩我当日助他渡过雷霆劫，特来姜家保家宅十载无虞……它是来报恩的……”

春晓不禁又把自己的心脏挪了挪位置，十年的时间，那青蛇要在姜家待上十年，那蛇羹之仇该如何报呢？

门外姜爹的声音急匆匆的飘来，人未到，声音却是先到了，还是那句春晓最熟悉的话，“这、这这这这这……”姜爹进了家祠看到那柳仙的牌位，霎时间有木已成舟的扼腕之意，忙拽了姜娘的手，说道：“娘子啊，家中不是有祖先吗？何苦再供奉一尊？……再者说，一个畜生有甚好供奉的？”

那姜娘显然是不喜丈夫之语，甩了手便道：“什么畜生？那是仙家！莫要胡言，当心仙家怪罪于你。”

姜娘此番苦口婆心，姜爹却又揣了揣手，嗫嚅道：“什么仙家……说破大天无非就是个畜生……畜生么，为甚要供奉一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