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她在床上略微赖了一会便挽起帐幔,换了青色的素罗上襦和月白色鱼鳞掖地裙,然后下床对着阿浅的鎏金簪花铜镜挽了松松的发髻,用绣着祥云纹的纱幔固定了发髻,穿了素日的白绫软底子鞋。
“我儿,你可是想好了?”王氏见白兰穿戴完毕,估摸着闺女这是要寻十三殿下讨官了,一张脸团成了一个麻花,偏又做不得闺女的主。
“娘,难不成还叫我回长安家里去?至于娘说买房子置地,娘不想想就咱们三个女眷一起出去可是要惹多少是非的。俗话说的好,大树底下好乘凉。”白兰便偎依过来,揽住王氏的胳膊甜糯的撒娇说道。
“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白兰前世便十分喜欢荀子,更是喜欢这篇劝学,她在一步步往上爬,做成了许许多多的大事,越来越体会到这书中言语中的精髓之所在。
人的一生,凭借个人本事做事终究是有限的,要学会运用资源,什么是资源?
在白兰看来所谓资源便是一切有用,既可以是有形的,也可以是无形的,既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
出生,身份,性别,年龄,身高,长相,声望……
所有的一切都是资源,只是看着资源归谁用,如何用。
物的资源是可以估价的,人的资源是无价的。
十三殿下在白兰的思维里就是一尊大大的金佛,只要请得动大金佛,还怕请不来天下悠悠的香客么?
王氏轻轻摩挲着白兰的头发,面上忧郁犹豫的,想了半晌才说道:“兰儿,不是娘,娘是怕,你说你若是做了官,将来如何找”
“夫人怕娘子将来嫁不出去的。”夏灯一边做着活计一边插嘴道。
“就你嘴快,看把你伶俐的。”王氏唬了一下夏灯,便转过来看着闺女的表情。
白兰打量了一眼夏灯,见她气鼓鼓的住了口,正心不在焉的理着丝线,心中越发警惕了,这夏灯实在不像是个寻常侍女,但也挑不出大的错处,也不能拿她如何。
“娘,信我,好不好?”白兰转过头握着娘亲的手,温言细语的宽慰道。
“你要是跟着殿下去做官,娘如何办?”
“西凉苦寒,儿不忍娘跟着一起受苦。若是娘在家里受姨娘的气,不若带着人搬到从前外祖父家给我买的院子里,带些人去便是了。”白兰想着此去必然是要艰辛几年,母亲到了这个年岁是该享清福了。
“娘卖了嫁妆和你长安的院子。”王氏对着白兰,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说到这里有些忐忑,她如今年将四十,白皙的面容上有了细纹,再也不是初嫁入白家的那个温柔顺从的少妇了。
“卖了就卖了。包袱里的银子我却是不用的。”白兰回身看了好好放在床里面的那个包袱,知道那包袱是娘亲王氏全部的家当。
“娘子,怎地入了一趟宫反而变得糊涂了呢?
夫人叫使君休了!王家老太爷一去,使君便没有好脸子给夫人。赵姨娘生的你庶出的哥哥三郎如今娶妻生子,眼里只有他姨娘,半点不曾将夫人放在眼里,前先时候捐了官,可是在家里耀武扬威。偏偏使君将他宝贝的很。夫人从她娘家大伯娘那里用三百金买了火牌,使君听信赵姨娘的话儿知道十三殿下的性子,怕娘子连累到白家,便将娘子从族谱中除了,夫人因为与使君顶撞,使君一气之下便将夫人休出来了,从前伺候夫人和娘子的丫头都叫姨娘打发了,长安城咱们可是回不去了。”夏灯见王氏支支吾吾半日也说不到重点,便在一旁干着急,见白兰始终不明因由便将手中的丝线一掷,语速极快,声音清晰,真实口齿伶俐又胆子极大的,言语之中带着愤愤不平之意。
白兰心中一笑,便是换了一世,换了时空,命运还是又一次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