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她就是那么想的。
不等大家过来植树,范云清就先动了:“树坑太深,我挖不了。这些花还是我亲自来种,打小我就爱种花……”
拿着铁锹挖了一溜的浅槽子,就去上厕所去了。
她摸了摸肚子,现在不转移也不行啊。等过段时间肚子更大了,想动也动不了了。
好容易站上去,结果就变了脸色。
东西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纸包。里面裹着两根金条。
她面色不变的将东西拿出来塞到裤兜里,然后下来该干什么干什么。
手上挖着树坑,脑子里却转个不停。
到底是谁拿了那东西?
当然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把东西藏在这个地方的?
最坏的情况就是对方看见了。如果对方看见自己藏东西,那么那天晚上的事,是不是他也看见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这些天所做的一切,在对方的眼里就如同跳梁小丑。他知道自己的一切,自己的每一个动作他都看在眼里。可糟糕的是,自己并不清楚这个人是谁。
如果不那么悲观的想,只把这个当成一个偶然。就是偶然有个人站上去了然后看见了稻草包然后不小心发现了里面的东西。
可是,很快的,她就否定了这种可能。
第一,如果是不小心站上去的,那砖头上一定会留下痕迹。砖上没痕迹,这只能说明,自己设下的小机关,人家看在眼里,巧妙的避开了。
第二,如果是不小心发现了自己藏的东西,那应该全都拿走才对,为什么要留下两根?这不合情理。
基于这两点,范云清判断,这人不是偶然。
情况只能是最坏的一种。
自己做的事,真被人给撞破了。
可是,她此刻却并不慌!
为什么?
因为她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人在警告自己,说:看!你做的事我全都知道。所以,不要再干耍花样的事,我会时时刻刻的盯着你。你胆敢再这么做,我就把你的老底给揭出来。
而留下那两根金条,是警告,但未尝不是同情。对方知道自己即将带着两个孩子生活,怕有周转不开的时候,这东西,是留给自己和孩子救命用的。
这恰恰也说明,此人对自己没有太过更恶的心思。他不会跑去揭发自己!
但这有个前提,就是自己不能伤害这个人的利益。
可自己连此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能保证不伤害他的利益。
除非自己从此以后做一个好人!一个纯粹意义上的好人。
想明白了了这一点,她扔了手里的铁锹,越发的好奇这人是谁了。
可是,连什么时候丢的都不知道,更无从查起。
进出的学生,都是不能带包的。笔记本不能带出学校,这是人家苏国专家定下的规矩。因此他们都是空手来空手回的,要是带了东西,在门口就会被拦下的。
这也就是她为什么敢把东西那么放着的原因。
可就是这么着,东西还是丢了。
只能说明,此人的手段比自己不知道要高出多少。
对于她来说,似乎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
那么,就做个好人吧!自己本来就是好人!
她这么跟自己说着,就赶紧先把那两根金条偷偷的埋了。
林雨桐在家跟四爷把事情说了:“……我不要她的金条,等以后找机会还给她……我又不是稀罕她的东西。就是防着她使坏。叫人防不胜防!她那么聪明一个人,肯定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以后但凡动点歪心思,她就得胆颤心惊,她知道,背后一直有双眼睛盯着她呢。那是一双替她藏着秘密的眼睛……”
这边话还没说完呢,丹阳的声音传进来了:“爸妈,你们说什么呢?还不出来!我的作业都写完了,快来看看,我怎么瞧着我这字写的这么别扭呢。”
四爷拍了林雨桐一下,就应着他闺女:“来了!爸来了。”
林雨桐就笑:如今开始推行简化字了。孩子上了快一年学了,学的都是繁体字。如今突然要用简化字了,然后就瞧着别扭了。看哪个字,都像是错别字。
果然,就听丹阳跟她爸说呢:“……你看看,这怎么感觉都像是缺胳膊少腿呢……”
“腿儿……腿儿……”朝阳指着自己的腿,叫嚷着叫他爸看,告诉他爸,那两条小胖柱子他知道那是‘腿儿’。
这是最近跟老太太玩‘指鼻子眼睛’这个游戏的后遗症。一说人体器官,他就手舞足蹈的要指一番的。
把丹阳烦的不行:“一边玩去!别过来吵我!”
四爷一把把朝阳兜过来抱着,然后才腾出手拿丹阳的作业看,这孩子写的字是别扭:写出来的字吧,比繁体字少了一些笔画,但是比简体字呢,又多了一些笔画。属于那种进化不完全的类型。
他就说:“以前学的,你先别管。以后写的多了,自然就订正过来了。你只把新学的这些先记准了。别老对着繁简不停的比较了。有时候哪怕是正确的,你越是盯着它看,就越觉得不像。”
哦!
是这样啊!
她任命的又翻开作业本:“我重写吧。”
朝阳跟着说:“……写……写……”
四爷应和的‘嗯嗯’两声,然后一个不防备,这小子猛地伸出手,拽着她姐手里的笔上端一拉……
完了!好好的一页纸被划出一条凌厉的线,不能用了!
丹阳憋气,再憋气,然后放开嗓子喊了一声:“妈——你到底管不管他——”
林雨桐揉了揉耳朵:这孩子,你爸在外面呢,你干嘛你叫你爸管?老是喊我揍你弟弟,坏人都叫我做了!
她任命的出去,朝阳一脸无辜的看妈妈,然后两只小胖手一摊:“写……我……写……”
哦!这是说,他都说他自己要写的,爸爸也‘嗯嗯’的表示答应了。
然后写坏了,不能怪我!
这不是我的错!
两口子不由的失笑:看把这小子能的!
旧日光阴(33)
这段时间,厂里的气氛有点诡异。
保卫科从人事科调了档案,一个人一个人的查证背景。而针对保卫科内部,厂里也在秘密调查。这个林雨桐和四爷都知道,这事赵平偷着找了大原。请公安系统帮着查呢。务必不遗漏一人!
这也算是个内部的一个摸底肃f。
自己人先查一查,做到心中有底嘛。这么一查,还确实是有一些好处的。
有几个小偷小摸的,偷盗的还都是厂里的废料,依照从严的原则,二话不说,直接送派出所。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再像是程美妮,属于家庭背景有大问题的一类,她的奶奶和父亲被专|政了。那么还有她的母亲呢?她的母亲改嫁之后到了个什么家庭,有没有生子女,如今都生活在哪里……这个她说不清楚。还有她的姑姑,据说是什么资本家的姨太太。那么这些年,私底下有没有来往?这些问题交代不清楚,直接就暂停了工作,接替李翠翠,先去打扫厂里的厕所吧。所有旱厕,都归她了。
就连程美妮的前夫钱思远,也被不大不小的牵连了一下。
先是他自己的出身问题,刚调查完,那边又查他跟程美妮有没有藕断丝连,吓的钱思远都快哭了:“你们这么说,可就是破坏我的家庭了……要是我媳妇要跟我离婚,我就来找你们……”
他这人人缘不错,跟谁都嘻嘻哈哈的。又是内部查呢,所以,查过了就算了。这一道手续就算是走完了。
而程美妮的现任丈夫方青田,自然也没能逃过被一再审查的命运。
好容易能喘口气了,他就说:“离婚吧。你那个背景啊……我真是消受不起……”
程美妮怎么可能离婚,她自顾自的吃她自己个做的饭,她知道,因为打扫厕所是脏活,所以这男人开始吃食堂了,不在家里吃饭了。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但是想离婚:“没门!”
你说没门就没门了?
“我要跟你断绝关系。”方青田就道:“这不需要你同意。”
“你跟我断绝关系?”程美妮冷笑,“不怕我把你跟李翠翠的事捅出去,你就去。”说着,她就冷笑,“如今这查来查去的,查出什么来了?都是揪着老问题在查!说不明白的,再过二十年还是说不明白。谁都知道这道理。但为啥没完没了的查呢?还不是李翠翠的害的。什么闹鬼,什么特,谁知道是不是她把野男人带到家里叫谁听到风声了,她故意闹出这么一出戏来,就是怕万一谁看见了人影,她好有说辞的……而她带回家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你……却全在我一句话……我要是说你在家睡,那你就在家睡的。我要是说你不在家睡,那你就有嫌疑。这罪过……哪怕不是敌|特……那也是跟厂领导的老婆通|奸……”
“你!”方青田赶紧出去看了看,见外面没人才踏实了。他进来小心的将门关上,指着程美妮,“你……你……你给我闭嘴!”
“想叫我闭嘴也容易。”程美妮笑了笑,“对我好点!该闭嘴的我自然会闭嘴。”
那两口子关起门来说的话,没人知道。厂里加班加点的查,小问题查出不少,大问题真没有。
每个人的来历,不说清清白白吧,但至少九成九都是清清楚楚的。
于是这件案子,就真成了无头公案了。
厂里的人越来越多的相信,这就是李翠翠搞的鬼。估计是她偷野男人,心里有鬼怕人发现了,就先提前闹出这动静来,洗清身上的嫌疑呢。
李翠翠是啥人啊?
脏的臭的不管是啥样的,给点好处都能摸上手。男人们在一块yy,心思歪的还真就跟这女人这样那样过,就是手上占过便宜的人也不少。男人们在一块都说这女人性y。女人们对她更是深恶痛绝,简直就是公敌。
也就是这么一个没品的人,做好事没人信,不做坏事更没人信。
一出啥不好的事,首先就想到她身上,而且还深信不疑。
厂里就叫范云清林雨桐这样的女干部,去做李翠翠的工作。说了,哪怕是一些生活作风上的问题,只要把这件事交代清楚了,厂里会酌情处分,不用过于担心前程问题。
差不多就是说,只要你坦白这事就是男女之间的花花事,厂里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追究!
目的呢,都是想着,只要这边出了这样的结论,那么对洪刚就是有利的。
大家都是战友,又是同事,没谁真的想一把坑死洪刚。
林雨桐和范云清在办公楼前碰的面,两人一起,去了保卫科的办公室。
李翠翠坐没坐相的歇靠在椅背上坐着,身子跟扭麻花似的,叫人一看,就觉得带着几分妖媚之气。
林雨桐先进去,李翠翠还‘嘁’了一声,但是范云清一脚踩进了门,李翠翠蹭一下就站直了。
很有意思的反应。
李翠翠竟然是害怕范云清更甚于自己。这还是比较新奇的体验。
两人在李翠翠对面落座,然后范云清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等着林雨桐说话。
林雨桐就换了个姿势,问李翠翠:“厂里的流言,你都知道了?”
李翠翠轻哼一声:“我是个磊落的人!我跟哪个男人相好,我就敢承认我跟谁好过。我跟谁上过床,叫谁摸过我的n,摸过我的身子,我都可以交代的一清二楚。你们要是要,我现在就可以说出来……”
“放肆!”范云清淡淡的吐出这两个字,打断了李翠翠的话,“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林雨桐看了范云清一眼,范云清就跟林雨桐咬耳朵,“叫她说那些事,一点一点意义都没有。这种事,一方说有,一方说没有,压根就是说不清楚的事。再说了,她这种人品,谁知道说出来的是不是都是真的?万一存心胡乱说几个,要求证又没法求证,传出去平白污了好人的名声……”
这个道理林雨桐当然明白。
但范云清既然这么说了,林雨桐就一脸受教,表示明白。然后谦虚的做了个请的姿势,该怎么问,由她来主导。
范云清没有谦让,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温温和和的,她就说:“李翠翠,你是聪明人。但也别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这男女之间的那点事,都是小事。可这有些事,却是大事。若真是你因为小事儿弄出了大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想过老洪吗?老洪会因为这次的乌龙事件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不懂什么是乌龙事件。”李翠翠也收敛了脸上的不正经,“但是我说的句句都属实。是!我承认,我这人的个人作风不好,厂里的很多同事都对我有意见,看我不顺眼。可是,一个女人,要是有办法,谁愿意那么下作?你们以为我自己就不恶心我自己个吗?错了!我恶心死我自己了。在戏班子,我跟我师兄相好,可是班主欺负我,他一样护不住我。碰到班主对我动手动脚,他不敢动也就罢了,还出去了,还顺便把门给带上了。好容易盼到解|放了,平等了,我不再是下九流的戏子了,我成了工人了。我高兴!真的!打心眼里我觉得我能挺起脊梁做人了。我找了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我想着,这样的男人,在我受欺负的时候,他能护着我。是!他是能护着我。可一个月在家睡不了两宿,他能护我什么啊?我原来住三楼,门上那个小窗户……夜里,总有人拿着手电从那里往我家照,偷看我睡觉。不要脸偷看就就算了,他还跟别人说。你们问问去,有几个男人不知道我屁股上是长着痣的?我跟我家男人说这事,可他呢?喝的迷迷糊糊的说我,残花败柳的还当你是啥黄花闺女,谁稀罕看你?他压根就不信这事!没人护着我,言语调|戏那是轻的……动手动脚的也不在少数……在路上都有人拍我屁股问我是不是这个地方长了痣……”
“够了!”范云清直接打断她,“咱们厂那么多女同志,比你长的好的,一抓一大把吧。怎么从来没听她们说过又类似的遭遇。对!有些男同志是不对!但是你就没问题吗?”
“我有什么问题?”李翠翠一脸的不可思议,“我是受欺负的,你们到底有没有同情心。”
林雨桐就叹气:“当年班主欺负你的事就不说了,那是旧社会。可之后呢?你也说了,平等了嘛。那你为什么不鼓起勇气呢。偷窥你第一次的时候你发现了,要是你不想张扬叫人笑话,你为什么不准备一根竹签子在他再来的时候直接往他眼睛上戳呢?在别人对你动手动脚的时候,你干什么呢?娇滴滴的说一声讨厌?正确的做法就是直接往他裤裆里踢一脚再使劲的往上踩……你哪怕有一次反抗了,哪怕有一次什么也不顾忌跟他们拼了闹了……我保证,你就是不穿衣服在外面晃悠,他们见了你也会绕着走……”
“咳……”正说着呢,范云清轻咳了一声,把林雨桐给打断了。然后她急忙接茬道:“林主任的意思,是说你不该逆来受顺,要勇于反抗。当然了,要是你没有林主任的……身手和力气,也可以找领导反应了嘛。男领导不方便,咱们不是还有妇联吗?妇联就是咱们妇女同志的娘家。受了欺负找娘家,要把这话记住了。咱们现在言归正传,别扯的太远。”
李翠翠看了看林雨桐放在桌子上随意敲着的手指,往后缩了缩,“是!我对这些事处理的不好,戏班子要求我们不管遇到啥样的客人都得伺候着……所以……反正我……我承认我处理的不好。我知道错了!”说着,抬头看了范云清一眼,见对方带着几分不耐烦,就赶紧道:“……跟郑新民离婚之后,受的欺负就更多了。我那时候就想着……要找个能护得住我的男人……去年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碰上了喝多了的洪副厂长,我送他回家,他把我认……”
“好了!”范云清又一次打断了李翠翠,“说了,不要这么啰嗦。知道你对老洪有了好感,在他离婚后跟他结婚了。这个我们都知道,你可以掠过这一段了……”
李翠翠愣了一下,然后低头,‘哦’了一声。
林雨桐就明白了,李翠翠只怕之前跟洪刚确实是有过什么。而且,这事还被范云清知道了。
李翠翠沉默了良久才道:“我说那么多,就是想说,我受了那么多欺负,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庇护我的人了,我怎么还会再找野男人呢?哪怕老洪被审查了,但是我住着那个院子,那就是我身份的象征,只要还住那里,别人再想欺负我,就得掂量掂量了。我不安心的好好住着,犯得着闹妖吗?”
范云清深深的看了李翠翠一眼:“你口口声声说老洪能庇护你,那么你也该明白,只有老洪回来,他才能庇护你。这道理你该明白吧?!”
“明白!”李翠翠看着范云清,想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叫自己糊里糊涂把这事认下?可要是认下了,自己得冤死!
正天人交战呢,就听范云清又道:“你也别有顾虑。等老洪回来了,我帮你去劝劝老洪,他这人虽然脾气不好,眼里不容沙子,但是还是知道好歹,也听人劝的。”
这话叫李翠翠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没错!要是认下这事,就等于承认了在老洪刚一出事的情况下自己就偷人了。范云清也说了,老洪的脾气不好,眼里也不容沙子。要是他把自己为他开脱认下的事当真事,那他即便回来了,还会庇护自己吗?不会的!不光不会庇护,只怕会认为自己给他丢了那么大的脸面,他得恨死自己。他对亲闺女都能狠下心,对自己呢?心只会更狠。
于是,她瞬间有了决定,对着范云清语调也不由的高昂了起来,“你当然希望我认下这脏事。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给洪刚脱罪。我怎么忘了,你们夫妻的感情好,洪刚对你念念不忘。还有你的孩子,那个闺女就不说了,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明明都离婚了,还坚持给他生孩子。你就是对他有感情,你就是怕他成了f革|命牵连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