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赟也不待她答话。只是拉住了她的手,说:“别怕。”
周宣抿了抿嘴,说:“我不怕。”这话是真的,她不止不怕,还非常想笑呢。虽然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但是真的有人会因为怕担责任冒风险放弃已经得到的巨大收益吗?终于得知生父真实身份的周宣此时犹如吃了一粒定心丸,确定了自己真的可以走出家门,走上朝堂。
初来这世界时的绝望,到得知母亲旧事时的绝处逢生,再到听说自己有机会成为读书人进入朝堂时的踌躇与激动,尽数化作如今的狂喜,在她心头激荡。
“十年前,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我第一次遇见你娘。后来她告诉我,她这一生都渴望一个实现心愿的机会,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可惜没人给她。”周赟眼神放空,似乎回忆起来过去:“我在生死线上挣扎了快一个月,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就听到了她的死讯。那时我一直在后悔,没有早一点点低头。就这么过了半年吧,我的伤反反复复,因为耗神太多,总不见好。后来有人告诉我,她还有个孩子。当时又是年关,事物太多,我到元宵才抽出空来。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不知道你是我女儿。但是我想给你一个当初她没有的机会。而且我本不打算给你选择。小院子,假身份,包括西席,都是备好了的。”
周宣知道,他大约只想告诉她,并不是想听她的意见,于是一言不发,静静聆听。
“后来我看了你娘香囊里的生辰八字。我想了想,你大概也是拆过了,看了,算了日子之后觉得不对,才猜出你并不是陆居安的亲生女儿,是吗?”
“对,娘说那荷包不能见水,我就猜里面多半是有字的纸。既然知道,我当然想看看上面是什么内容。”周宣坦诚回答。她看了那纸条,也明白了为什么沈萍萍曾经说陆大人是真君子。想必他纳沈萍萍,只是想给恩人一个栖身之地。也正是因此,周宣才会找他要书,因为他愿意认下这个并非亲生的女儿,肯定是看了恩人的面子,怎么可能会愿意让妻子收走恩人留给女儿的遗物?
“你真是很像她。”周赟看了看她,继续说:“你还记得那只白玉平安扣吗?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年的浴佛节,我出宫来,和她一起去寺庙。她对着佛祖许愿,说,假如有一天我遇了险,她愿意替我死。然后求得了一对平安扣。去年我御驾亲征,对阵时,恰好被人射中胸口,幸而那枚平安扣稍挡了一下,我未死。待敌军溃退,班师回朝,我好容易清醒过来,唯一想到的是不管她愿不愿意,我都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可惜,还未到京城,就听到了她的死讯。她为我而死,我此生不能负她。你就是我唯一的孩子。因此,我一见你,就又舍不得了,觉得如果我逼你做些你不喜欢的事,你可能恨我,何况这事可能耽误你一辈子的幸福。因此我才给了你另一个选择。现在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更愿意做公主,还是真的决心从此要走一条遍布荆棘的路?”
周宣原本想说这两件事多半没什么关系,但是想了想自己的穿越,再想想那无故碎裂的平安扣和莫名其妙虚弱去世的母亲,竟然觉得真有这种可能。
皇帝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她为我而死,我此生不能负她。你就是我唯一的孩子。因此,我一见你,就又舍不得了,觉得如果我逼你做些你不喜欢的事,你可能恨我,何况这事可能耽误你一辈子的幸福。因此我才给了你另一个选择。现在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更愿意做公主,还是真的决心从此要走一条更难走的路?”
周宣知道戏肉来了,整理了一下措辞,回答:“您说我像我娘,是的,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大概也想得一样。我永不后悔今天的选择。可能另一条路更加安稳,没有风波,但是这条路更加精彩,更加自由。假如让我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更难的路。哪怕最终因为天灾人祸或是我自己才学不够,无法继续,我也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