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主任本来还没想到这一茬儿,陡然一惊。其实事情的来龙去脉很简单,就是有人故意要给纪枫扣一个“作弊”的罪名,关键的问题是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这么做。可现在纪枫这么一提醒,又多了一个问题,既然那人是陷害纪枫,字条是提前准备好的,那,他是怎么知道考试题目的?
纪枫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眼睛盯着注射器,看着液体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她很累,很想好好睡一会儿,可躺在这儿,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宋菲芸这一招也太……”废废顿了一下,才想出个准确一点地形容词,“儿戏,对,太儿戏了,她怎么会想到诬陷你作弊呢?这根本不可能嘛。”
“儿戏?”纪枫觉得废废的智商才是真的太儿戏了,“你觉得这办法儿戏,是因为它被揭穿了,它之所以被揭穿是因为我的手,可我的手会受伤,这是个巧合!”
这一次,纪枫真的是心有余悸:“如果我的手没受伤,事情会怎么发展?那张字条,我根本说不清楚!没有证据,老师会相信,有人大费周章地偷了考题,模仿我的字,就为给我扣个在本校组织的月考上‘作弊’的黑锅?对了,还搭上了另外一个人名誉。”
“换成是你,你信吗?”纪枫反问道,“就是争风吃醋的事儿,这么大动干戈?就算有老师想要相信我,能做到吗?等到消息传出去,全校有谁会相信?”
“其实,一场小考试上‘作弊’,不算多大的事儿,处分也好,检查也好,都不会记在档案里,她的目的也不是这个。”纪枫觉得这不想是宋菲芸本人能想出来的,不知道背后有谁在给她出谋划策,“宋菲芸的目的,是利用舆论让我在学校里变成过街老鼠,走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这是拿精神暴力逼我呢。”
在莫名其妙地背了一口黑锅以后,被人议论纷纷,嘲讽谩骂,有理无处可说更说不清楚,别说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就是换成一个成年人,谁敢说自己能受得了?
废废听得心里发寒,但犹自辩解道:“你之前不是说,仲博凡盯着她呢?那仲博凡为了讨好你,总会出来澄清吧?”
“流言蜚语要是那么好制止,就不会有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句话了。单凭仲博凡之前表现出来的对我的喜欢,他的话会有人信吗?他就算拿出证据,在别人眼里,说不定就是为了帮我伪造的。”
纪枫太清楚人的劣根性了,他们只会看到他们想看到的,听他们想听到的,而不是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再说,你觉得,到了那一步,仲博凡真的会站出来帮我澄清吗?”纪枫止不住冷笑,“宋菲芸用其他办法找我的麻烦,我相信他会帮我。可这种情况是不一样的。”
“站出来帮我澄清,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他自己还会沾一个被我迷昏了头的名声,”纪枫一点一点地分析着,“更重要的是,照我之前的表现,他这么做我也不会有多么感激他,因为这事儿本来就是从他而起的。”
“可他要是不帮我澄清,我就处在一种百口莫辩没人理解的处境,我也很难想到是宋菲芸在陷害我。这时候他坚定的相信我,对我关心、体贴,成为风浪中的一个孤岛,我是不是就会对他改观?会不会就此喜欢上他,信赖他,依靠他?”
仲博凡会怎么选择,很明显。这才是纪枫感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根本原因。没有那个“人”的那一撞,她就真的完全陷入被动,很难扭转局面了。就是不知道,“巧合”是不是真的只是“巧合”。那个“人”出现在她的面前,诉求是什么,同样也很难说呀。
“幸好幸好!”废废听了纪枫的话,简直心惊肉跳,“幸好没被她得逞!童主任他们知道你是清白的,一定能把宋菲芸给挖出来,宋菲芸这下子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把她挖出来是一定的,其他的就未必了。”纪枫忍不住摇摇头,笑废废的天真,“宋菲芸家境很不错。”
“不会吧?”废废迟疑着,“那个童主任和这个郑老师,感觉不是那样的人吧。”
废废觉得纪枫有点儿杞人忧天了,童主任明摆着很喜欢也很同情纪枫,郑老师带纪枫来医院还垫付了药费,纪枫这么想,也太……
“所以,我说我不是个好人呀!”纪枫知道废废在琢磨什么,自嘲道,“我知道童主任和郑老师人好,也很愿意相信他们的人品,但这和我去揣测最坏的结果、提前想好对策不矛盾啊,万一用上了呢?还有,你得知道,学校不是只有这两位老师啊,说了算的更不是。”
纪枫的人生经验是,永远不要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角度和立场,总会有因为各种主管或客观的原因力所不及的时候,只有自己才是真正的依靠。所以,哪怕活得艰难,活得累,希望有人能理解,希望有人能支持,她终究还是要靠着自己去活。
纪枫会有一时的软弱情绪,但绝对不会放纵自己在这种情绪中沉沦,她早就失去了软弱的资格,她必须得坚强。现在,她碍于自己的弱小,不得不伪装,不得不与人虚与委蛇,不得不想方设法借力打力,可总有一天,她会真正强大起来,无需顾及,无所畏惧。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纪枫坚信这一点。她缓缓地阖上眼帘,强迫自己放空一切,沉沉睡去。不管明天要发生什么,她都必须养精蓄锐。
两天的考试一晃而过,正常上课的第一天,早自习的时候,仲博凡发现纪枫的座位是空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