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走过了辕门,守门人还站在那里发呆。
各级官员乌压压地跑去迎接他,中尉府像日出时一样沸腾着忙乱了起来。
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中尉府有许多人都在悄悄谈论陈子展。临危受命,这样一个传奇的人必然带着传奇一样的政绩,很多人在底下传着自己听来的消息:浙江调来的,镇压过许多暴.乱,曾被弹劾几乎入狱。
在这些或真或假的传言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是李存己的学生。
堂内放着一扇屏风,屏风上绘着海潮和初升的太阳。
屋室岑寂,陈子展拉开了椅子,坐在了桌案前。
即将落下的太阳在桌上斜下笔架长长的影子,他闲闲地坐在那,一手扶额,伸出手指挑了一下笔架的影子。
黑暗和光明一样没有重量,蜿蜒地映在他手上。
他的目光静默地扫过寂静的屋室,就像他曾经用这双眼睛波澜不兴地扫过金銮殿,扫过浙江广阔的土地,扫过李家煊赫的门楣。
两年时间,已经足够物是人非。
皇上提押遂宁王的旨意已快马加鞭传到了荆州。
宫中的红衣太监张定伍翻身下了马,在遂宁王府宣读着圣旨,赵聿郛静静跪在地上听着宣召的旨意。
他怔然望着地面,张定伍合上了圣旨,抬着下巴瞧他,“遂宁王,接旨罢。”
赵聿郛僵硬地举起双手接过沉甸甸的黄色绫锦蚕丝,玉轴冰凉地握在手中,让他再次想起了京城那些人,那些遥远的血腥。
从皇宫到东宫,从东宫到湖北荆州,他们一步步把他逼到这里,直到今天他不想再去争了,那些人还是不愿意放过他。
张定伍望着他,“王爷还是即刻起身吧,皇上特意叫我们加急传召您,等不得了。”
赵聿郛苦笑一声,“皇上?等我的人是皇上,还是另有其人。”
张定伍弯了弯嘴角,眼神和蔼,“等您的人自然是皇上,王爷说笑了。”
赵聿郛看着面前掌事太监,“皇上究竟为何召我?”
张定伍也静静看着他,他的声音始终轻轻的,带着长辈似的耐心,“因为荆州五月里落了雨雹。”
他语气温柔的话像是冰棱一样一寸寸刺出来,泛着寒气。
赵聿郛站了良久,才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天,无尽的天,晴空万里的天,“湖北落了雨雹?湖北的人不知道,京城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张定伍也抬起头看着天空,灰色的眼珠瞅着天上飘然的云。赵聿郛已经转身进了正堂,准备着出发的事宜。
府邸不是他建的,头顶要变什么天,他也根本无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