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国忠站着没动,对着皇帝说:“顾大人还是住以前的地方,也就和林如海的宅子隔着一道墙。只不过两个宅子分别在两条街上开门,现在顾直已经叫人打通了那道墙,安上个角门就是了,方便着林家的姑娘以后回家照顾父亲。只是,那个宅子不怎么宽敞,房屋也是很旧的,有些年久失修了。
皇帝听了若有所思,他沉吟下对着韦国忠说:“朕恍惚记着,好像离着林家不远的地方,闲着一个宅子——”皇帝忽然想起什么,看了一眼皇后不说了。皇后倒是一脸无所谓:“臣妾想起来了,当年妹夫的家就在那边。那个宅子已经抄没入公了,皇上本来还想拿来赏赐给别的有功之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自己犯罪,臣妾不能因为妹妹的关系就和皇上求情,乱了国法。皇上若是看重顾直,不如就把那个宅子赏赐给他。”
听了皇后的话,皇帝反而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当年,朕没有株连的意思——”
“皇上,事情过去了,还提起来干什么?顾直为了平息匪患,身受重伤,这样尽忠为国的人,皇上应该奖赏。林如海也是皇上看重的臣子,皇上很该施恩给这样的大臣。不如,臣妾斗胆请皇上加恩顾直,给他选一个合适的府邸吧。”皇后温柔的态度,化解了皇帝的尴尬。
“好,还是皇后贤德,你称得上是母仪天下!就把那个宅子赏赐给顾直!”皇帝一摆手,接着吩咐:“叫了顾直进宫来见朕,还有叫太子和内阁都来,朕有事情和他们商量!”
东宫,太子一头大汗的进来,他一屁股坐在了宝座上,很随意的扯过来个垫子斜倚着:“好险!孤险些就行差踏错。皇上当时的脸色,真是难看。那个贾政给我出的都是什么主意?叫顾直去皇上跟前为贾雨村求兵部尚书的职位!”
太子的心腹太监令狐野端着一杯茶放在了太子手边,殷勤的跪在地上给太子捶腿:“殿下息怒,幸亏是上天有眼,这会是忠顺王碰了一鼻子灰。他在皇上跟前力荐贾雨村出任兵部尚书,皇上岂能不疑心的,尤其是贾雨村已经上折子,自请到关外去整顿屯田改土归流。殿下帮着贾雨村在皇上哪里讨得了辽东总兵的职位,贾雨村应该是很感激殿下的。”
太子的脸上露出满意之色,他轻点着头,仿佛在品咂着茶水:“贾雨村是个灵透的人,不用点就透彻了。等一下贾雨村肯定来的,我不见他,你出去对着贾雨村说,都是皇上恩典,带了辽东要尽心办事。那边天气酷寒,你把孤王的白狐裘给他,叫他保重身体。”
“那个贾雨村必然会感念殿下的恩典,会肝脑涂地,一心为殿下的。”令狐野谄媚的笑着,他忽然想起什么,微微蹙眉:“只是没想到,北静王如何就信了贾政的话?!郡王平日最精明细致不过,怎么也会有失察的时候。当贾政和北静王来的时候,奴婢以为一定是贾家的贤德妃在宫里得了什么风声,皇上心里已经定了贾雨村,谁知——却不是那回事。若是顾直真的按着殿下的吩咐……今天为难的人怕是殿下了。”
贾政,太子脑海里面浮现出一张无趣,平板的脸,他嗤笑一声,不屑的说:“这个贾政,真是个无能第一的东西!孤王身边怎么都是这样的酒囊饭袋?顾直要成亲了,虽然要避嫌,可是也不能一点表示没有。给顾直的贺礼要加厚一倍!”
世界上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就在林家和顾直忙着预备婚事的时候,贾家却一直维持着低气压。林家报喜的人来了之后,贾家看起来还是一切如常,只是不管主子还是奴才,脸上都蒙着一层灰扑扑的东西。小丫头们整天心惊胆战,生怕惹了主子们,或者是管事的嬷嬷被教训。往日老太太那边的人最好过。只要规矩不错,差事办的好,有点什么小错误贾母也不管,只是老太太身边的丫头们说几句就完了。大家都想着还是老太太心地善良,比起来眼里不揉沙子的琏二奶奶可是好多了。
只是现在却倒了个儿了,老太太的脾气似乎变得不好了。前几天一个婆子失手打破了一个花盆竟然被撵出去了,就连着老太太身边的姑娘们都不敢大声讲话了。凤姐一早上过来给贾母请安,她倒是不担心贾母拿着她出气,对于林家的婚事,凤姐觉得林如海的考虑很正常。林家就黛玉一个女儿,黛玉天生的身子弱,虽然她心里明白,却不能劳累了。嫁给顾直再好不过,宝玉虽然好,却不能帮着家里。林如海都那个年纪了,不仅要操心女儿还要拉着女婿!凭空多个儿子出来,谁吃得消呢?
只是这些日子老太太心里不痛快,自己还是谨言慎行,小心别撞上了老太太的气头上。想着凤姐已经进了贾母的屋子里,正见着宝玉在那边坐着和贾母说话呢。凤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宝玉这么早就来了?自从听见了黛玉定亲的消息,宝玉好像是三魂七魄丢了一半,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也不出来见人,也不读书,甚至对着丫头们也不肯正眼看一下。
贾母心疼宝玉,只说是宝玉读书累了不用来请安,也不叫人去打搅他。凤姐是个最乖巧的,她有什么好东西都叫人送了一份到宝玉那边,那边什么事情她都装着没听见,只悄悄地叫了袭人过来吩咐,要眼珠不转的盯着宝玉。
谁知暴雨闭关修炼的几天,竟然出来了!贾母见着凤姐来了,脸上不是往常那个阴沉颜色,她对着凤姐笑着说:“你们都说我偏心宝玉,可难怪我偏心他。这个孩子一早上过来和我说,要认真读书,明年要下场考试去。说要光耀咱们家门楣。”凤姐看宝玉,竟然惊讶的发现宝玉再也不是往日的颓唐和迷茫,眼里闪着光彩。
“我是个最没用的人,老太太心疼我,我却是个不知庶务的,读书不成,叫老太太白疼我了。我算是明白了,今后我要发奋读书,怎么也要挣出来个功名。”宝玉的话一出口,贾母呆了半晌,激动地要脸都红了,她颤巍巍的说:“好,到底是我没白疼宝玉。我知道你的心,你放心,有我在,你要做官容易。”说着贾母忍不住潸然泪下,抓着宝玉说:“你要读书上进固然是好,可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是那种贫家小户,只有读书一条出路。你要仔细身子,不要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