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刚落，一直很少出声的绛云却抬起头，好奇地问道：“戚嬷嬷，前些年有什么大族流放过去啊？”

裴皎闻言便看着她笑了笑，心道无论平时表现得再怎么沉稳，绛云总归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对这些深宅外的事还有着好奇心。

“大概是十几年前吧……”戚氏的声音悠悠的，仿佛经历了时间的洗刷，变得绵长起来。

“盛京有一户大官家姓季，家主是弘元年间的太傅，后来好像是因为犯了贪污罪，在老皇帝驾崩后，就被新登基的太子判了斩首了，家眷流放岭州，当时那季家还有个女儿在宫里当贵妃娘娘呢，在老皇帝驾崩后就跟着去了。”

司暖性子跳脱些，戚氏话音刚落，便急着道：“那个贵妃能有那么病弱吗？依奴婢看啊，说不定是因为那个贵妃在老皇帝在世的时候太受宠了，夺了当时皇后的宠爱，所以等皇帝一驾崩，就把贵妃娘娘害死了呢？”

“胡说什么呢？”见她越说越不像样子，裴皎不由得沉下脸斥了一句：“天家之事岂是我们能随意议论的，此时在江州，在裴府中，在我的菏泽小筑中也便罢了，若是等到了盛京你还是如此口无遮拦的，我便要将你遣回来了。”

见自家姑娘是真的不高兴了，绛云急忙扯了扯司暖的袖子，连声认错。

司暖的脸都急红了，自家姑娘还从未对自己发过这样的火，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一遍一遍地认错。

见她们如此，裴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反应有些过激，不禁头疼地抬手揉了揉额角，轻声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戚氏三人对视一眼，便听话地退了出去，绛云还细心地将门口的竹帘放了下来。

待到她们的身影消失不见，裴皎才懊恼地摇了摇头，自暴自弃地走到榻边“噗通”一声趴在了上面，将脑袋蒙在锦被中，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她怎么对封建主义适应得如此快？

说好的受过现代人人平等教育呢？

方才那个直接训斥说错话的丫鬟的人，是她吗？

这样下去不行，定然要改。

又坐起身来靠在床边，裴皎又陷入了沉思，她在想戚氏方才说的那件事。

以及，之前她脑中闪过的那个念头——

岭州，就是萧云衍的母族被流放的地方。

季家，就是萧云衍的母族。

就在刚才，她忽然记起原作小说中描写的最后的结局中，萧云衍的母族季家意图加害帝王而后谋反，却被男女主角发现，后来经过众人的努力，总算是破坏了季家的谋划，而帝王却已经回天无力，只留着最后一口气回光返照间将皇位传给了太子。

后来的后来，萧云衍的母妃梅贵妃在事败后自尽，季家家主，也就是萧云衍的外祖父季东阳及家中三代内直系男子被新登基的太子下旨斩首，其余女眷皆被流放至岭州。

也正是因为如此，萧云衍才五岁的时候，便一夜之间失去了父皇和母妃，就连母族，也近乎无存。

最后还是当时的太后周氏将他抱到了自己的宫里，而后抚养长大，又跟太子与重臣商量过后，才决定对外隐瞒下季家真正的罪行与梅贵妃的死因。

盛京中人皆知端王萧云衍仙姿佚貌，清贵端方，太皇太后与新帝又对他倚重非常，委以重任。可只有像裴皎的父亲裴广洋这样历经了三代帝王的老臣才知道——

萧云衍，实则如履薄冰。

或许像太皇太后周氏，还有几年前驾崩了的先帝，皆以为当时的萧云衍只有五岁，并不知道自己身边发生了什么，后来又有周氏在身边细心教导，梅贵妃和季家的事便会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