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不知词穷为何物的裴皎脚下踌躇了。

柳文君见状便主动对她招了招手，手腕上的镣铐撞在桌沿上顿时发出沉闷的声响，柳文君却恍若未闻地开口道：“过来坐吧。”

裴皎闻言，便收了那份踌躇，直直地走过去坐到了柳文君的对面。

“你过来是不是想问我关于柳文霞那件事？”柳文君开口，没有同以往一般称呼庶妹为二妹妹，只直呼其名，话中透着深深的疲惫，又有些许释然。

裴皎听罢，没开口，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柳文霞……”柳文君垂眸，呼出一口浊气，继续道：“是我派人下的手。”

听旁人说起是一回事，而听到她自己承认又是另一回事，裴皎内心剧震，倏地站起身，带着椅子都“咣当”一声摔在地面上，她问：“到底为何？”

裴皎此时震惊的模样，柳文君毫不意外。

到底为何？

她阖目，脑中闪过那一幕自己曾经见过的肮脏和混乱，回响起那些曾经听过的诛心之语，还是如身陷冰窟一般，整个人从内到外僵在原地。

半晌后，她睁开眼，秀美的手指拂过宽大的袖口，恢复了平静，轻声道：“为何？”

“因为偶有一日，我刚从外祖家回来，要去前院给父亲请安时，不小心听到了他与娄姨娘在说话，皎皎，你猜猜他们在说什么？”柳文君说到这儿，不由得抬眼看向裴皎，继而问道。

裴皎只是微怔地摇了摇头。

见她摇头，柳文君便道：“我听见娄姨娘在跟我父亲说，说柳文霞有身孕了，问他该如何处置？”

“那你猜猜我父亲是怎么说的？”

“呵呵……”柳文君此时笑了，一行清泪倏然从眼角滑落，边笑边道：“他说：‘霞儿若是想要这个孩子，那便生下来，将来便说是文君与人私通所生便是，有我在，倒也不妨碍霞儿将来嫁个好人家。’娄姨娘便应了声好。”

“这一字一句，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誓不敢忘一分一毫。”

此时的柳文君在裴皎眼中，便仿若一朵被风霜打落的残红，虽是尽力在笑着，只可惜这笑不及眼底，便更显凄恻。

裴皎在听了她这话之后，亦是被惊得立在原地，心里的大草原里早就跑过几百匹草泥马，差点站立不稳。

这柳禹简直枉为人父！

偏心也不是这么个法子吧？柳文霞是他的女儿，难道柳文君便不是了？

可她转念一想，可要处理这样的事，不是办法还多吗？就算他们这些外人帮不上忙，柳文君不还有她的外祖父家，求助长辈，也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不至于让她对柳文霞下了杀手罢？这或否有些偏激了？

她的疑惑，柳文君自然看在眼中，随后便开口继续道：“若只是这样，我只会对父亲失望，却不至于如此行事，可谁让另外一件事亦让我碰了个正着呢？”

此时，她面上神色满是黯淡，就连声音中都透着浓浓的绝望，如黑夜般将她整个人都吞没其中。

“我看见了，柳禹，娄姨娘与柳文霞三人……”

“在祠堂行那苟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