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李缙云没想到侯金荣会这么说,卢审言也没想到,侯金荣和李缙云关系不好他也晓得,倘若放在平时,恐怕此时,侯金荣早就抱着手臂等着看李缙云的笑话,今日,竟然一反常态地帮着他俩骂人。
侯金荣性子骄纵,骂起人来也没给对方留什么颜面,尤其是他穿着气派,那浑然天成的不屑一顾和高高在上,气得男人就像一个在寒风中被吹的歪斜的丝瓜。
侯金荣压根没在意自个说了什么,眼一瞥,瞥向了李缙云和卢审言,语中含着嘲意:“他那点小子心思,你难道不晓得,还要答应他?”话明显是对李缙云说的。
李缙云明白侯金荣想说什么。
那人如果以讲会的名头质问辩驳,他行为便算不得出格,自然算不得刻意刁难,旁人听了只怕会赞叹一声。但李缙云觉得,对她来说,化解一场争执为论辩,也有好处。
“我答应了他。”李缙云道。
“那你便是非要答他出的题了?”侯金荣眼睛瞪大了些,语气微扬,显得有点气急败坏,“我好心帮你说话,你倒不领情!”
侯金荣帮她,确实让李缙云意外。上回俞先生问她有没有见到他,紧跟着便听到宋师姐和陆瑞香说他回家了一趟,兴许是陆瑞香和他说了什么也未可知。
“多谢你。”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陆瑞香的缘故,李缙云没有多说什么,还是向侯金荣道了谢。
她道谢道得极快,几乎是打断了侯金荣的话,偏偏神色认真,看起来像完全出自本心。让侯金荣登时生出有种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挫败感。
他眼睛又瞪大了些,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触及李缙云的脸,又觉得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兴致,最后,抱着手臂嗤笑了一声,“那你请便罢。”
李缙云道了声谢,面向了那男人。
“请相公开始罢。”
陈宗德看了侯金荣一眼,似乎忌惮于他的衣着,心里咬着牙,面上却作出了一副不欲与纨绔子弟计较的清高模样,冷笑了三声,再重新看向李缙云。
“既然你执意,那我便问你,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该怎么解?”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出自《论语·阳货》,原句为:“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不孙,远之则怨。’”
李缙云听到他的回答,先是愣了一愣。虽说夫子本意不是如此,但他以此来问她,明显是意有所指。
她本以为是什么怪题难题,却没想到他竟然那这个来问她,不过,问的对象是女子也确实显得刁钻了些。
若搁在以往,李缙云还在村里的时候,或许会受些影响,如今她在书院的日子里,虽也碰上些瞧不起女人的,但多数师兄为人都不错,有些并非瞧不起,只是不赞同。
李缙云记得,她刚念书时,曾为这一句特意问过村塾先生。
她念夫子的书,学夫子的言行,却见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当时,着实让她迷惘和失落,倘若,启发她,教导他们做个君子的夫子,也瞧不起姑娘,那她学的书和文章又算些什么。
李缙云去问私塾先生,先生自然不愿和她多费口舌,后来,她一人翻看邢昺的《论语注疏》,释为“此言女子,举其大率耳,若其禀性贤明,若文母之类,则非所论也”,其意说的是像文王母那样贤明的女子不算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