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肚李一抬头就看见温岩站在自己面前,一脸严肃地右手按胸,左手微伸,如同西方电影里的外国人一样文绉绉地问:
“敢问您是否能把这些马铃薯皮给予我?当然,是免费地给我。”
大肚李和温岩住一条街上,大伙儿抬头不见低头见,他自然是认识温岩的。就是温岩这会儿的形象和以往那邋邋遢遢的酒疯子形象没有一点相似,害得他花了好几十秒才认识这是方老太家二楼的未婚先孕女。
以往浑浊得像是树干上两个洞的眼睛如今明亮而有神,乱七八糟好似鸟窝的头发也干净利索地盘起。一身衣服虽然老旧过时,洗得发白,但整个人十分干净,就连指甲缝里都没有一线黑色。总是趿拉着拖鞋的脚上好好地穿着廉价的帆布鞋,平时一靠近就能闻见的酒臭今天变成了淡淡的肥皂味儿。
眼前的温岩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要不是手上全是泥巴,大肚李都要用手去揉揉自己的双眼了。
“阿、阿岩?”
“是我。”
“你、你……你想要土豆皮?”
“是的!能否请您把这些宝贵的马铃薯皮,免费的,给我呢?”
听着温岩咬重了“免费的”几个字的大肚李这会儿还想掏掏自己的耳朵,看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以前的温岩不说是坏人吧,但挺难相处的。别人帮她她会觉得是看不起她,多说她几句她就会觉得别人是在排挤她、打击她,要她自己主动找别人帮忙,那还是等下辈子吧!但现在,那个温岩居然来求他了?还是为了一点土豆皮?
“可是可以……你要拿去干什么呢?”
大肚李承认自己是很好奇这是吹了什么风。
“吃!”
温岩回答地很干脆,干脆到只有一个音节。大肚李大张着嘴巴,半晌没有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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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着实是太好奇了,大肚李干脆让对门儿帮忙看一下自家店铺,自己帮着连爬个楼梯都吃力到犹如登山的温岩把泡在泥水里的土豆皮搬到了方老太家的二楼走道上。
温岩从碗柜里拿了簸箕出来,一撸袖子就把泥水里的土豆皮倒在了簸箕之上。
刚削下来的土豆皮薄的薄,厚的厚,可以看出削皮人的手艺实在欠妥。温岩一边颠簸着簸箕,一边在水龙头下翻洗着土豆皮。等把土豆皮上的泥巴都洗干净了,再把薄厚不均的土豆皮按照薄厚分到了簸箕的两边。
簸箕透气沥水,和网兜差不多,趁着土豆皮沥水的功夫,温岩又从屋子里拿出了早上找到的食用油和半包方便面里的调味盐包。
“阿岩,你这是在做什么?”
大肚李好奇地看着温岩倒油开火。其实他多少能猜到温岩要做什么,只是他自家就是开炸品店的,他不相信温岩敢在自己这个炸得东西没有十吨也有五吨的炸品行家面前卖弄。再者他给温岩的可不是土豆,只是些土豆皮,他还真不相信每天自家都要倒掉好几斤的土豆皮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
“准备炸马铃薯皮。”
听见温岩的话,大肚李在心中嗤笑一声,嘟囔着这温岩怕不是喝多了酒把脑子都给喝烂了。还拿腔拿调地把土豆叫什么马铃薯……
这炸品最重要的就是温度,宽油大火炸出来的炸品那才能外酥内软喷喷香。温岩家就她和温子贤娘儿两个,一口锅是温子贤那干瘪娘娘腔也拿得动的双耳小铁锅。因为不是什么正规厂家的出货,锅壁薄厚不均,受热不匀,温度难以控制。加上锅子太小,油多了开火往里面加东西一炸肯定要溢油,油少了……土豆最是吸油,油不够不但炸不出酥脆感来,还容易炸不透。到时候要么一截焦一截勉强能入口,要么一截可以吃,一截还半生不熟。再差点,那干脆就是糊的糊、生的生。
这锅平时烧个水煮个菜还行,用来炸东西那真是什么好东西都能砸在这锅里。……算了,反正温岩拿土豆皮干什么都与自己无关。坐在那儿削土豆皮削得人头晕,这爬楼就当是松活松活筋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