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幽摇摇头道:“不去,你自己去吧,我尚有要事。”
敖烈点点头,道了声也好,把最后一口包子吃了,径自去了杨戬营中不提。谢兰幽待他走了,叫上红玉,只说有事情要去找武王。
红玉虽然心情不佳,倒是不敢误了正事,跟着她前往龙德殿。
朝歌因着谢兰幽和敖烈引来的大雨,除了摘星楼外,并未有其他地方有严重损失,武王入了朝歌后,就近搬进了纣王原来的宫殿。龙德殿本是纣王与近臣议事之所在,现在虽换了主人,却还是保留原有用途。所谓万事开头难,武王刚入主龙德殿,杂事纷纷而来,多得武王入殿理事至今未出。季姜虽是王后,但作为武王在政事上难得的知己和肱骨,自然也一并被困在其中。
谢兰幽领着红玉,到了龙德殿外求见武王。不多时,季姜带着四个侍女快步出来,拉住谢兰幽的手道:“陛下如今实在事务繁多,只是听到是兰幽你求见,知道必有要事,因此派我出来,你有事尽可对我说。”
谢兰幽如今对季姜在武王身边的地位十分了解,当下直言道:“王后,如今战事已经结束,各营的很多军士都返了乡。我那伤病营中众位医官,我自山野间招募来的自不必陛下操心劳力,但王爷替我自各家各营中招募来的,待此间事了,请问陛下要如何处置她们?”
红玉本在一边立侍,听谢兰幽张口就问得如此直白,悚然一惊,忽而想道:“啊呦,定是那白衣公子把昨天夜里的事情告诉先生了。”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担忧,感动的是谢兰幽竟然为了她们这么迫不及待,担忧的是此时事情堆积如山,谢兰幽这样着急难免引起武王的不满。
季姜闻言也是一呆,她万万没想到谢兰幽如此急切的前来竟是为了这件事。她暗暗想道:“听说伤兵营的医官,是从原先各家的奴隶和军中的营妓中召集来的,这仗打完了,确实不好处置。倘若叫她们回到原处呢,先不说别的,谢姑娘必定是不答应,不然她也不会风风火火的为了这事儿前来;要是给她们论功行赏放她们自由呢,不说别人,她们原来的主人必定是不满意。”
她想了片刻,眼睛忽然一转到了红玉身上,心中突然生出一计,问道:“红玉姑娘,你是当事人,芍有一言,你替我参详参详如何?”
红玉冷不防季姜突然点到她,这些年她也是大风大浪都见过,只是这件事情实在对自己利害深重,难免有些慌张,只好稳定身心,落落大方的行礼对应道:“红玉不胜荣幸。”
季姜道:“你们出身贱籍,这本是无可奈何之事,若是放你们自由呢,我怕你们原主人心中不满,去给你们找不自在。他们皆是位高权重之人,你们纵得了自由,也不过升斗小民,胳膊是拧不大腿,平白受气。”
红玉想季姜说的原也不错,只是做了八年自由人,虽说苦累,但与原先相比,早已身在天堂,那里甘心回去。心想:“无论如何,我绝不回去。倘若王后下令让我回去,我就跑,跑到天涯海角,总有容身之处。”又看了一眼谢兰幽,想道:“先生决不会负我们,就算是王后下令,先生也有办法。”
只听季姜继续说道:“放你们原是为你们好,若是如此,反而不美。可若不放你们,你们毕竟在战场上救人无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放你们也是不成的。芍现在有一计,可以两全其美,这战场之上,出了不少俊杰英才,他们中好些人,都没有妻室,光棍一条。我来做个媒,将你们许配给他们。这样一来,他们身边有了知冷疼热的人,你们也有个好归宿。”
红玉听了心中恹恹的,她起初学医只因命令,然救得数条性命之后,自觉自己乃是个十分有用之人,为国家之贡献不在那些上阵杀敌的将士之下,甚至想过自己日后,也如谢兰幽这般开馆授徒,济救一方。谁知道兜兜转转,还是要嫁做人妇,圉于宅院之内。
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季姜的法子算是最好的了。正要点头答应,谢兰幽忽然道:“敢问王后,这保媒,是保娶妻的媒,还是纳妾的媒?”
季姜叹了口气,道:“芍知道这些医官都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她们的出身,实在是难以为妻啊。那些奴隶出身的倒也还罢了,似……唉,天下女子命皆苦,能有个归宿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红玉闻言,心中顿时如凉风穿胸,空荡荡的不知着落。她想问难道是我愿意为奴为妓自甘下贱的么?我也曾是好人家的女儿,若不是纣王无道,我怎么会沦落至斯?大王王后怜惜世间被纣王欺压践踏的百姓,为何不怜惜我?只是话在口中转了数转,却冲不开嘴唇的禁锢。此时此刻,那些人猥琐的眼光,那些人轻贱鄙夷的话好像就在眼前耳畔,这才知道原来她从未忘却,只是将伤害深深的埋在心底。
谢兰幽心中也一阵难受,她想道:“我见你这般志气,在心底一直将你当作个女中豪杰,自龙吉在黄河九曲阵去了之后,我更是对你十分珍视,却不想原来你也是个跳不出的人。”她虽是因痛失挚友难过,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只是道:“我不喜欢这个主意,我有个更好的想法,不如王后听听?”
红玉正处绝望中不可自拔,听了谢兰幽这句话,登时心头一痛,心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法子呢?难道真的带我们逃到仙界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