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觉得腿疼,胸口更疼。她仰头道:“宇文玨,我很难受。”
宇文玨也跟著难受,世态炎凉,他早习以为常,可如玉不同,她在一众叔伯兄长的呵护下长大,单纯不谙世事,坚信善有善报,她性子里的纯良还没有被无情的世道打磨掉。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送回颜府。而后转头吩咐叶九,每天去采买三、四颗带著泥土的新鲜地薯,趁夜深人静放到颜府正门外头。
如此过了半个月,如玉的伤好多了,又给宇文玨递了帖子,让他过来找她玩。
“宇文侍郎!”如玉左臂仍旧缠著伤布,脚也被老大夫用木板夹住,拄著支拐子走路,但仍不掩高兴地拉著宇文玨叽叽喳喳:“宇文侍郎,你知道么,我这几日收到了好多地薯呢。肯定是那个小孩儿给我偷偷送来的,每个都小小只,还脏,每天数量都不多,但是可好吃啦,比槐树蜜还要甜呢!”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袋,里头是蒸好了去皮的地薯,“你快尝尝。”
宇文玨吃了一口,极为普通的口感,就是个寻常地薯。
“可好吃了,对吧?”如玉眉开眼笑道:“那小孩儿老可爱了。”
她只字不提自己的伤,眼底流光四溢,蕴藏了一道星河似的,万千繁星闪烁,夺人心神。
宇文玨望著那笑,那眼,沉寂了二十来年的胸口疯狂鼓动。
他对自己立誓,要守护好这个明亮纯真的笑容,让她一世无忧。
然而,彼时那个太过年轻的他,却没有足够宽容的胸襟与智慧,去成就这一段感情。
当他在深渊之中被她、被颜家背叛的时候,他第一次识得痛彻心扉的滋味,那愤恨的怒火蒙蔽了他的心,他做了一连串追会莫及、无可挽回的事,从此馀生都在痛彻心扉中度过。
如玉,如玉。
听著晚画的指责,他想告诉她,没有的,他没有要她长跪宗祠三天不食不睡、没有要她禁足茹素、没有要她做那些粗使杂役的活,纳妾的那些事他交由继母去打点,她受到的那些......他很多都不知道。
只是,他放不下怨恨,于是放任了陆无双跟他继母--
也是不可原谅的吧。
宇文玨忽然低下头去,以手抚额。
颜凛关切道:“宇文侍郎,你可还好?”
宇文玨闷声道:“无事。忽然有点头疼。”他悄悄地将眼泪拭去,努力平息无可抑制的情绪。
务必镇定,不可操之过急......太子之事他就是太急切地想摆平他们之间的阻碍与变数,才会失了算,没先探听好她的动向,竟把她给卷进危险之中。
另一边,如玉默默地望著宇文玨。提前了近一年揭露的太子弊案之事,两度失常的宇文玨,她心中的怀疑越来越深。
她既然重回到十五岁,那他该不会也......
如玉正想得专注,冷不防被颜凛的声音吓了一跳。
“既然如此,那三日后爷爷便带你去诗画会吧。说好了哟,到时爷爷不参加,就靠著你给爷爷长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