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帝半分没有怪责的意思，却让谢言泽更加无法面对他。

“朕准你在家休养数月，不用上朝，至于请辞，日后不许再提。”崇文帝耐心道。

谢言泽无奈，只好将兵符重新收回怀中，目光有些动容。

出了皇宫，谢言泽回了晋王府。听闻父王正在书房，他入府便径直去了书房，可到了书房门口时，他踟蹰不前，就像是做错了事等待受罚的孩子，他几乎可以想象的到父王严厉且失望的模样。

“进来。”门内，响起了谢洺淡漠的声音。

谢言泽推门而入：“儿臣参见父王。”

谢洺抬头，见他毫发未伤：“为何失踪多日？你可知如今京城众人皆以为你成了逃兵。”

谢洺不知，他是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与梁军一战，九死一生，若不是凭着一分信念，恐怕他与所剩无几的乌衣骑都会葬身万州。他满身是伤，在万家村休养了几日，又遇上追兵，几番涉险，侥幸回到京城。

如今从父王口中听到逃兵一词，谢言泽心口一揪，与他所料无差，父王对他失望至极。他所在意的，是晋王府的名声与他战无不胜的功名，未曾关心他分毫。

“儿臣已向皇上请罪。”谢言泽坦白道，“万州一役，错在于儿臣。”

“你可知数万士兵皆葬送在于你手？往日我对你的教诲，难道你都忘了吗？”谢洺一想到那么多出生入死的士兵死在了梁军手里，就痛心疾首。江韶再凶残狠厉，也不该是谢言泽的对手，何以这次虞国输得一败涂地，只能主动议和。他入宫向皇上请罪，并主动提出前往梁国议和，遭到了皇上的言辞拒绝，最后这事儿落在了三皇子谢勤头上。

谢言泽抿着唇，摇了摇头，“儿臣不敢忘。”

“这一仗，为何会输？”

“江韶仿佛洞悉了我所有的部署，总能提前做出应对，就连乌衣骑的剑阵，都能一一破解。江韶死于儿臣剑下，可梁军似乎听命的并非是江韶，而是副将。”谢言泽回想，道出了心中的疑惑。他虽不想面对那修罗场般的一战，可疑惑盘踞心头，让他不得不正视它们。

“可是你身边，出现了奸细？”谢洺听了谢言泽所言，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江韶先前从未与虞国有过正面交锋，何来如此熟悉？

谢言泽的身边，仅剩副将刘磊和几个乌衣骑，都是拼死保护他的人。事后，刘磊有猜测宋诤是否会是梁国的奸细，毕竟参与过部署的只有他与宋诤，他也是最熟悉乌衣骑的人。可谢言泽却不这么认为，毕竟宋诤是由他一手提拔，信得过他的为人。

“副将何人？”

“林述。”

谢洺蹙眉，琢磨着林述其名，蓦地反应过来，“梁国四皇子程述，林乃是他母妃林妃之姓。”如此，也难怪即便斩杀了江韶，梁军仍旧士气大增，谢洺叹息，“为父时常教育你，战场之上不可轻敌，更不可骄躁，你既是主帅，必须统领全军，所有士兵的性命便交托于你的手上。”

父王所言，谢言泽何曾不知？

每每夜里，他无法入睡时，耳边总能听到战场上虞军惨烈的哀嚎，以及刀穿透身体发出的割据声，声声入耳，揪起他的心。他无法直面自己的失败，更无法偿还那么多士兵的性命。父王说得没错，他就像是个逃兵。

谢洺想起了郁谣的叮嘱，摆摆手道：“罢了，你母妃还在房中等你。”

“儿臣告退。”谢言泽退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