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姝暗道:这身世来历,实在是挑不出半点的错。也对,安北王绝非庸人,他这样的人,理智永远胜过感情——便是再喜欢一个女人,肯定也是仔细查过对方的身份,直到没有一点问题,才会下定决心求娶。只是,若孙衍真是如资料所言,那么他根本就不应该认得雀金裘,更不应该认得唐亦姝的那支木簪......
唐亦姝觉得孙衍这个人当真是与言氏一般,看似寻常,可背后却仿佛藏着无数的秘密。不过,人家方才救过自己,唐亦姝也不好立刻就去拆对方的台,适时转开话题问道:“对了,安北王府的情况如何了?”
提起这个,萧芳长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安北王还没醒,听医官说,短时间内都醒不了。便是再健壮的人,昏迷久了,身体也要坏的,倘安北王再昏迷不醒,只怕.......”他英挺的长眉微微蹙起,显是十分忧虑,“而且,北胡那头异动频频,只怕不日便要有一场大乱。”
虽说来时皇帝与萧芳长都已预计到:若安北王真的就此病逝,北胡那边恐怕再弹压不住,必是少不了要有一场大战。可真到此时,萧芳长依旧十分担心:虽说这些年北胡始终蠢蠢欲动,也有过几回大战,可那种就是两边心知肚明的点到即止,北地百姓过得也还算安定。可若北胡再似当年那般大举入关,狼烟再起,只怕北地再无此时安宁......
虽有车帘子隔着,外头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不过还是能隐约听见些许声响的。平林郡主略扫了几眼,暗觉萧芳长估计还真有些怕老婆的毛病,坏心眼的在心里头笑了笑,随后便把目光投向山上,不禁想起了孙衍——也不知道孙衍那头查的如何了,只盼事情一切顺利才好......
与此同时,山顶的孙衍已用刀片刮了面上的胡子,五官犹如刀刻,眉心微蹙,似有忧色,此时正冷着脸看着那从大当家怀里寻出来的信件。
那是胡人的文字,不过孙衍倒也认识几个字,通篇看下来,半蒙半猜也能明白信中的含义,他迅速的看完手中信件,终于把目光落在信纸背后那个殷红如血的狼图腾上。
那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狼图腾,如狼一般的贪婪、无情并且残忍,张大嘴巴,似是要把眼前的一切都吞到腹中。
而北胡汗王的大帐中的大旗里印着的也是这么一个狼图腾,殷红如血、栩栩如生的狼图腾。
此时此刻,站在这面大旗下的乃是现今的启明汗王,也是当年颉利可汗的第五子,阿史那氏.染干。当年颉利可汗被沈钧沈大将军刺死的时候,几个成年王子纷纷争权夺位,因他年纪尚小,反倒阴差阳错的躲过了这些乱子,安生的长大了。只是他为人颇有乃父之凤,素有大志,长大后不仅手段高超的联姻几个大部落更是弑兄夺位,收拢权柄,如当初的颉利可汗般又把七零八落的几个草原部落重新整合起来。
启明可汗现今年过三十,正是男人最勇武的时候,五官硬朗,肤色黝黑,身形高大,浑身上下都似力与美的结合,悍勇无匹,连说话时都如天边的雷霆,轰隆隆的从天际而下,使人不由悚然。此时,他正站在狼图腾的旗下,站在熊熊的祭火前与十八部落的首领们说话——
“诸位,此刻我们就站在先祖曾经抛洒热血的土地上,而我身后的旗帜乃是曾经见证先人宣誓的旗帜——当年,你们的父祖兄长,也曾跪在这片土地上,跪在我父汗的脚下,无比虔诚的亲吻着这面旗帜,共饮同一杯狼血。他们曾指着这片土地、这面旗帜以及先人的遗骨向我的父汗宣誓,要拥他为王,要与他一同入关,要随他一起去抢关内那数不尽的财宝,占有关内最美丽的女人。可是,那些汉人却用卑鄙的手段杀了我的父汗,在我们所有人的眼前杀了我们宣誓拥护的王,把狼神的子女们如狗一般的驱逐赶杀........这是耻辱!这是我们所有人的耻辱!”
他忽然张大鹰目,眼中仿佛也烧着火,那火烧在他的眼里,烧在他的心头,烧得他日夜不得安宁,时时不敢轻忘。他环视着左右之人,咬紧牙关,厉声呵斥道,“现在,你们告诉我,你们难道已经忘记了曾经的耻辱,忘记了高贵而不屈的先祖、忘记你们父祖们跪吻旗帜时的誓言、忘记那死在汉人手里的先王,要为着汉人施舍的一点残羹剩饭而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