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却没有立刻回答，只轻声道：“二郎，你大约是没有去过北地吧？”他顿了顿，眉心微蹙，声音不觉轻了下去，“父皇一辈子，最痛悔的便是当年送母后去京之事。便是你，大约也心有不平吧？”

“皇兄，我.......”萧芳长正欲反驳。

皇帝却打断了他的话，沉了沉声音，接着道：“那时候朕也已经知事了，陪在父皇身边见了不少人事，明白父皇不得已之处。当年，颉利可汗野心勃勃，带着十八部落的大军压境而来，势如虎狼，几无人可拦。边境城镇若有失守的，无论军民皆不得存，满地血泥，妇孺受尽侮辱，还有胡人以破腹取婴为乐。当时北地人心惶惶，甚至还有狂生当街痛哭，说是‘国运已断，山河将倾’。不怕你笑话——当时朕跟在父皇身边，那些日子见到的死人比活人还多，一连做了好些日子的噩梦。所以，父皇他，确实是抱着以死报国之心，为着保全母后与你，这才送了母后入京。”

“当时，若非沈将军大义，领着一众死士，以命换命，冒死截杀了颉利可汗，引得北胡内乱，那一战究竟是如何结果，恐怕无人能知。只可惜，后来父皇得知母后之事，只得调转马头，剑指内京，却也失了对北胡乘胜追击，斩草除根的良机。”

“正因如此，对于北胡，父皇始终不曾真正放心。有人说，父皇封安北王为王是因为安北王娶了丽章大长公主，父皇偏心自己的姐夫，此言何谬，镇国公亦是得配华文大长公主，战中亦有大功，可最后依旧只得国公之位；还有人说，父皇封安北王为王乃是因为安北王体察帝心替父皇断了前朝皇室血脉，父皇有心嘉奖，此亦非实情。父皇之心，全在‘安北’二字之上——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安北王乃是一时名将更曾历过当年苦战，有他在北地才能安。”

“所以，他这一去，朕实是忧心北地......”皇帝抬手按住萧芳长的肩头，深深的看了眼尚且年轻的幼弟，目中尚有几分怜惜和坚定，轻之又轻的道，“二郎，这回，怕是要叫你替朕跑一趟了。”

唐亦姝此刻自是不知皇帝与萧芳长之间的对话，她才送走那些个客人，回头准备收拾知音，好生的整顿整顿府上人事。

知音之前心灰意冷的在萧芳长跟前哭了一通，差点没有哭得背过气去。结果萧芳长让人把她压下去，留后处置，她哭得累了反倒想开了：不过就是个死，有什么可怕的？哭哭啼啼，反倒还要叫唐亦姝这贱人看了笑话去。

所以，听来人说王妃传她上去，知音倒不哭了，反倒冷着脸，直接就这么上去听候发落。只是，待唐亦姝这头让人传了板子，知音这才知道：这板子打起人来可不管你是死的活的，总之能痛的你死去活来，还不如干干脆脆直接抹脖子死了算了！

唐亦姝也没辜负萧芳长的好意，特特把院里有些头脸的妈妈或是管事媳妇一并叫来旁观，便是连陈嬷嬷都没落下。而且，她还不叫人去堵知音的嘴，直接让众人好好的欣赏了一下知音挨板子时那抑扬顿挫的痛呼声。

知音这些年在萧芳长身边伺候，论起体面倒是不输小姐，皮肉养得娇，十板子不到便见了血，连叫痛的声音低了下去，好似撕破了嗓子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