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姝闻言微微一怔,颇有些不明所以:依着她对唐府里那几个混蛋王八蛋的了解,上回她才当面讽刺过,按理也该消停好多时日才对,怎么这么快又鼓起勇气凑上来了?而且,她也没什么旧物落在唐家啊?
这般想着,唐亦姝倒是生出些许微薄的好奇心,懒洋洋的与人招了招手,随口道:“拿上来吧。”
丫鬟轻轻应了一声“是”,随即便双手捧着一个二尺长的木匣子,快步从帘后进来。
唐亦姝眯了眯眼睛,扫了眼对方手里捧着的木匣子:这木匣子倒是寻常的很,她也没见过,自然不值得唐家特意派人送来的,所以,重要的应该是木匣子里面的东西。她略一思忖,倒也没叫荷风去把木匣接过来,反倒淡声吩咐那个穿绿色比甲的年轻丫鬟道:“你替我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丫鬟会意,点了点头,伸手打开木匣,然后便用双手将那打开后的木捧到唐亦姝跟前,好叫她看得清楚些。
那木匣里头倒是空得很,只搁了一只旧风筝,一只用纸糊的蝴蝶风筝。
唐亦姝看了眼,目光却不由得跟着一凝,似是想起了什么——这只蝴蝶风筝想必已有些年头了,虽说保存极好,蝶翼蝶须皆在,竹架完整,依旧栩栩如生,可那微微泛黄的宣纸却也说明了它的“年纪”。它的两翼上则画着的几簇枝叶,叶茂果实,甚至可以看见青色的果子沉甸甸的压在枝头,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落在人手里似的,上书五字“却把青梅嗅”,落笔有骨,字体端谨,已颇有几分大家之风。
因画者笔触细腻生动,甚至观者不由自主的便能想起青梅那淡淡的香气,想起咬一口果子便能够溢出的酸甜果汁。
荷风就站在唐亦姝身边,自然看得极清楚,也正因为看得太过清楚,她不得不垂下眼只装看不见:青梅在文人诗词画作中多有深意,先有“抛梅求婚”的旧俗,再有“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偏偏那画者还怕人不明白,又特意写了有一句“却把青梅嗅”,一语双关,叫人不得不想起那句“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少年少女之间那种青涩羞赧的朦胧情意几乎是跃然纸上,无法掩饰的。
是什么人特意做了这样一只风筝送给自己的心上的姑娘来表达心意?唐家又为什么忽然把这只旧风筝送给唐亦姝,口口声声说这是唐亦姝的旧物?若这是真的,那唐亦姝和这做风筝的人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而且——晋王和王妃新婚夜里并无声响,铺在榻上的元帕上也无落红,仍旧洁白如雪,该不会........
荷风便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再想下去,只好低下头、咬着唇,强自镇定的在唐亦姝身边站好,只装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做人奴婢的,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得好。
唐亦姝也正在仔仔细细的看着那风筝,只一眼,她便知道了那是什么。她远比荷风更明白这东西代表了什么:这是云晏当年要送给她而她却没有收到的风筝——原来,云晏当真为她做了一只风筝。只可惜,云氏拦在中间,把那只风筝收了去,隔了这么多年才选了这么个时候送过来,真真是居心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