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芳长也没什么忌口的，颇觉合意，倒是不必她三请四请，这便起身往案边来。

唐亦姝见他过来，又伸手把碗筷递了过去，嘴上还道：“七月鲥鱼，京里头独一份的新鲜，想也是陛下.体贴王爷，这才早早使人往王府送的呢。”这讨好，整日里夸未免显得谄媚，人家听着说不得也觉得你太假太虚伪，必是要好人之所好，恶人之所恶才是，瘙痒要瘙到痒处，捧人则是要捧到人得意之处。萧芳长是由皇帝一手带大，长兄如父，自来感情甚深，故而夸耀人家兄弟情深，反倒更能入他之耳、贴他之心。

再者，这七月的鲥鱼在京城里确实已算十分新鲜——照例，这鲥鱼乃是南边镇江打捞起来上贡京里的，虽说南地上贡之物甚多但鲥鱼在里头却也算是重中之重，正所谓是“六月鲥鱼带鱼寒，三千江路到长安”。根据规定，这鲥鱼是要赶在七月初一的时候到京，上献太庙，等他们萧家在天上的祖宗吃过了，然后才能上宫里头的膳桌。如今正是七月初五，晋王府能得鲥鱼，必是因为皇帝知道胞弟喜欢，这才特意赐的。

萧芳长闻言面色果是和缓许多，点点头，轻轻道：“你也用吧。”

唐亦姝见他提了筷子，这才跟着夹了一筷的牡丹燕菜，这东西做得好看——整道菜便是装在一个牡丹花形的白瓷汤碗里，鱿鱼丝、海参丝、蹄筋丝、玉兰丝、鸡肉丝、火腿丝、萝卜丝等摆成团的模样，蒸糕则被切成薄薄的花瓣，正好摆成一朵杏黄色的牡丹花，花团如锦绣，吃起来也是咸鲜酸辣，颇讨唐亦姝喜欢的。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用膳亦是安静得很，连杯盏之声都没有。

待得用膳完了，不必出声，知音便已领了人上前来服侍，一个丫鬟捧着口盂，一个丫头捧着清茶，上来服侍萧芳长漱口清喉，屈膝弯腰，垂首抬手，动作熟练得很，一丝不错，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姿。

哦，对了，唐亦姝作为晋王妃，自然也处于知音照顾范围内，她亲自捧了一盏漱口茶到唐亦姝跟前来，柔声解释道：“奴婢也不知王妃习惯，只问了荷风几句，听说王妃更喜欢用花茶漱口，这便做主叫人沏了茉莉花茶来。”说着，又体贴的询问道，“不知王妃可还要香片？”

这可真是体贴周到极了，更兼十分的细心大胆。哪怕是唐亦姝，这会儿都挑不出人家半点错来，怪道几个丫头里面，萧芳长独独留她在书房伺候笔墨，这便是荷风、鸣琴比不了的。

只是......知音知音，不知她知的是谁的音？

唐亦姝心中这般思忖面上倒也不曾显露，反倒是态度和煦的接过知音递来的青玉盏，抿了一口茉莉花茶，然后便吐在口盂里。她漱过了口，略一沉吟，便先赞一句：“到底是在王爷身边伺候的，就是心细，少有人及。”

萧芳长听惯了唐亦姝的“废话”自是不以为意，只当耳边风，没理她。

唐亦姝于是便再接再厉，玩笑似的接了一句：“我原还道荷风已算极好，没成想今日见着知音倒仿佛更胜一筹，我身边啊，就少这么个周道知心的呢。”

这倒有些像是要讨人了。

萧芳长抬手从丫鬟手里接过拧干的温布巾，轻轻的擦了擦手背和手心，仍旧没有去接唐亦姝的话茬，反到是慢条斯理的伸手从丫鬟手里接过一盏才泡好的君山银针，抿了一口清淡的茶水。

唐亦姝知道萧芳长这是不愿给自己面子，自是不高兴，可到底当着许多人，这会儿却也只好强行忍着，微微抬了头，噘着嘴去看萧芳长，一副“宝宝不高兴了，要你亲亲，要你哄”的模样。

萧芳长才不吃她这一套，薄唇微动，单刀直入：“对了，你早上回门前说了，回来便搬去荣萱院，何时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