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唐仁德殷切炙热的目光,唐亦姝连眼皮都不抬,神色沉静:“少时在家,儿便常受父亲教诲,说是‘朝廷大事,岂容妇道人家多言’,父亲此言,女儿一直都记在心上。故而,这升迁大事也是万万不敢多嘴的。”她语声微微一顿,又看了眼唐仁德,笑盈盈的给人戴了一顶高帽,“更何况,依着父亲这般才干,早晚都是高升的,哪里还要靠旁人帮衬?”
唐仁德闻言一时张口结舌,却也发作不得:他平素最是个眼高手低的,面上虽装的清高可心里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若晋王不出手,怕是老死任上也不过就是个六品小官罢了。但......真要叫他当着女儿的面承认自己没本事,说些“自轻自贱”的话,那岂不就是打自己的脸——这怎么能够!
故而,唐仁德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一张老脸又红又皱好似树皮,最后只得抬目去看云氏,想着叫妻子帮着说几句。
云氏与唐仁德夫妻多年,自然知道对方德行,真真是连气都生不起来——唐仁德这既想端父亲的高架子在女儿面前耍威风又想要靠女儿说动晋王给自己升官,这世上哪儿来的这般好事?再不济也得软下身段说几句好话哄哄人啊?!
可惜,云氏现今与唐仁德乃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得谁,云氏也只好硬着头皮把话说下去:“娘娘这话自然是极对的,只是你父亲心里头惦记着王妃您,总觉得自家身份低,连累娘娘您也跟着叫人笑话。这才不得不厚颜提上一句。”
“可不是!”唐仁德接着云氏的话往下说,越发来劲,“你如今都已是王妃了,若还叫家里老父接着做六品小官,这王妃脸面可往哪儿搁?!岂不叫人笑话?”
唐亦姝真真是被这夫妻二人组恶心的受不了了——她原本还是抱着回来耍威风,出口气顺便恶心恶心人的念头来的,结果不仅没有恶心到对面那些人,反倒把自己给恶心的不行。她不欲再留下去,索性冷笑了一声,扬声反问道:“谁敢笑话我?”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没了声音,只有絮乱的呼吸声和隐忍的咬牙声。
唐亦姝嫌恶似得把手中才喝了一口的茶盏搁了下去,语声便好似碎玉般的清脆悦耳,一字一句的接着道:“我乃是陛下钦点的晋王妃,常言道‘夫妻一体’,笑话我便是笑话晋王殿下——”她抬眼环视了一圈,目光在唐仁德涨红的老脸和云氏僵硬的笑容上一掠而过,重又问了一遍,“所以,谁敢笑话我?”
唐仁德与云氏都没了声音,屋内静的出奇。
唐亦姝自嘲一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终于还是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了:“时候也不早了,王爷那头还忙,不知用过午膳没有,我放心不下,还得回去看看呢。”本来,她还打算留在唐家用顿午膳,可现今正是恶心的连茶水都喝不下去,还不如回晋王府呢。
话声方才落下,不待诸人出言相留,唐亦姝便已拂袖抬步,快步出了厅堂,只余下袅袅香风和唐家那堵了一肚子话没能说出来的人。
唐亦姝一走,唐仁德便瘫软在了椅子上:他升官发财的美梦就像是一戳就破的泡沫,一下子就没了,自然憋了一肚子的火气,那点儿火气竟是上不得下不得,只憋得他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