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说笑你心里清楚。但我奉劝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休要以为给些香火供奉便能消弭他们的怨恨,为所欲为。这可是祸及子孙的——”
霍然抬头盯住她,祝雄的唇瓣剧烈颤抖,却只瞧见陆长安仿若知晓一切的高深笑容。
——
明明还不到申正,太阳却已落了大半。彩霞布满天空,黑夜即将来临。
纷纷扬扬的大雪飘落,街上行人步履匆匆,摊贩也全提前回家,花灯都比平日暗淡了几分。
两个离开祝宅后,逮着个摊子买了最后一把伞。长安回身望向萧逸,后者认命的接过撑开,二人悠闲的并肩而行。
想到祝雄悚然的表情,萧逸微微蹙起眉:“婴灵是什么?管束婴儿的神灵?”
慢悠悠的瞧他一眼,长安“哈”的一笑:“你真是被埋没了。”
“……嗯?”
“想象力这么丰富,合该去编话本子。”
自动屏蔽其中的嘲讽,萧逸抽抽嘴角:“术业有专攻,我不清楚很正常。”
“但乱猜就不对了。”
“好吧,我错了。”
没想到他这么轻易便服软,长安诧异的望去两眼,这家伙今天一直怪怪的:“婴灵是小产、胎死腹中或出生不久即夭折的婴儿的灵魂,非人非鬼非神非魔,是种特殊的存在。他们不能往生,除非超度,不然要等到阳寿过尽才能重新投胎。”
萧逸闻言咋舌:“那不就是鬼?”
“不完全一样。”长安斟酌着言辞:“因为没有体会过活着的快乐,所以他们对生死其实没有明确的概念。换句话说,他们如同一张白纸,不清楚自己的状态,只会觉得痛苦寂寞,凭借本能行事,和鬼有些区别。”
忆起祝雄家中的上百尊婴灵,萧逸打个寒颤:“供奉它有什么好处?”
“消业障,多为女子迷信。”长安皱眉:“这个比较偏门,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婴灵从母体而出,对母亲的影响最大,他会本能的亲近或怨恨生母。总之不管什么感情,有这种东西长久在身边都不会好,身体弱的会损伤元气,持续生病,身体好的也会于运势有碍,绝对不该在家中供奉。”
“可祝雄那……”
“怪不得他浑身挂满辟邪的佛珠,想来自己也晓得,这东西对主人不好。”拇指摩挲下巴,长安纳闷:“他与这些孩子非亲非故,如此着实多此一举。”
“他不说这是古寒县的风俗?“萧逸不想多管闲事:“可能家家皆是……”
“不可能。”长安笃定:“若果真是大众风俗,为何一所婴灵寺庙都无?他祝雄家大业大,虔诚信奉的话,大可自己出资盖一座,但他也没有。”
青州寺庙供奉的菩萨,相貌与中州略有差异,可大体相同,并没多什么奇怪的东西。
两个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行过长街,四处越来越冷僻。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天色全黑,身周已无一个路人,道路两旁荒芜凄清,入目尽是乱石怪树,连个茅草屋也无。
看样子,这里还是一片荒地,尚未开发——怎么就走到了这个鬼地方?
揉着眉心叹口气,长安转身,却见来时的路早被大雪封住,其深足以没过脚踝。想要回返,除非蹚雪而行。
狠狠跺跺冻麻的双脚,她低咒一声,今天真是倒霉透顶。
“我们再往前走走吧。”萧逸拉住她衣袖,把伞往她头顶挪了挪:“大梁的城市多为方形,一直向前再右拐,虽然要走些冤枉路,但肯定能绕回去。”
双手冻得通红,长安呵着热气在原地蹦跶两下:“那就快走,可冻死我了,你不冷吗?”
“我身体好。”萧逸加快脚步,发现她慢吞吞的落在后面,默默叹口气,只好又放缓速度:“还不知小九找到了什么,我们回去要交流一二。”
“他?”长安冷笑:“他能找到有用的线索,我便把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不至于吧,”萧逸无语:“其实……”
话说一半,他蓦然顿住。长安疑惑的看过去,下一瞬也愣了愣。
“呜呜~呜……”
清寒的空气里,簌簌的落雪声中,路边的荒地下,正响着呜呜咽咽的成片低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