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倒打一耙

一卦成凰 明玖月 3924 字 10个月前

“这是饴糖?”

“对。”长安睨他一眼:“若有熊孩子巴拉巴拉的不停聒噪,给他块儿糖就闭嘴了。”顿了顿,又续道:“一块不行就两块,你以为呢?”

走在前面的小顺子无声勾了勾唇,萧逸则被讽刺得面上发窘:“你……不识好歹!”

“皇宫重地,不得喧哗!”长安肃容:“怎么一点儿规矩也没有!”

“我……”

“世子,陆姑娘,马上到了。”

隐晦的提醒一句,小顺子躬身,小步迈进了太常主殿。

长安和萧逸瞬时敛容,低眉垂眼的跟了进去。

意外地看到镇南王世子,明德帝心中奇怪,面上却没露出来,而是转向了长安:“你确是陆氏后人?”

“承蒙陛下看重,”长安拱手:“吾乃此一代的嫡长女,陆长安。”

明德帝简单应一声,道了句“赐座”后,一时便没了下文。

他是大梁第三代帝王,打从出生起,便没与这早已隐世百年的陆家接触过。只是历代帝王临终前都会留下本手记,无论太-祖还是高祖,皆在其中提到了陆家,是以他才有些好奇。

尤其是被人称赞“前无古人,雄才大略”的太-祖皇帝,他对这陆家似乎既重视又提防,言辞间遮遮掩掩,讳莫如深,态度分外奇怪。

明德帝不吱声,其他人自也不敢随便搭言。好半天后,上首的帝王方才反应过来,暗暗审视着长安的举止,和气笑道:“你与萧世子相识?”

“勉强算是。”长安状似放松:“民女来到京都后,机缘巧合下结识了府上表小姐,之后才认识了世子。只是世子不语怪力乱神,民女有自知,便也离得远远的,不去讨那嫌。”

“我没有!”萧逸下意识反驳,奈何陛下就在身侧,只得不甘不愿的闭嘴。

明德帝见此失笑,望到他尴尬的神色,表情愈加和缓:“他曾有个善战的部下,受了重伤后回家休养,可那部下的妻子老母却是愚钝,不请医者,只让大仙来收魂,延误了救治,最终……”

无奈的摇摇头,明德帝叹口气:“自此后,他便厌上了和尚道士,还曾放言要斩尽帝都所有妖僧,不过这话却被皇叔听到,生生打得他改了主意。”

似笑非笑的望他一眼,长安毫不掩饰幸灾乐祸,“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她的神态自然大方,明德帝慢慢也去了顾忌,气氛一时非常融洽。

“这么说,你游历过大梁的九州十三府?”目露惊叹的重新打量她,明德帝感慨道:“即位之初,孤曾郑重立誓要走遍治下国土,然而终归不得,现在回忆,也只当是年少轻狂。”

长安微微一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身系整个大梁,乃是天上紫薇星转世,眼界自然高远,便是出游定也像微服私访,哪里比得我等小民悠闲惬意?如此,不游倒也罢,还能免去一番烦忧。”

借着茶杯掩去下撇的嘴角,耳听陛下愉悦的自谦,萧逸暗道自己可真是替古人操心。这家伙若是在朝为官,定是个擅长溜须拍马的奸佞小人。

挑了几件趣事讲给他听,长安喝了口水润嗓子,余光瞄见主殿之外,有个小太监带着个面熟的锦衣男子匆匆而来,心思一转,变了口风道:“虽然听着有趣儿,但独身在外仍有诸多危险,某些时候,难免要破些钱财。”

“竟有这等事?”

帝王最擅脑补,明德帝闻此蹙眉,瞬时想到了地方上作威作福的贪官污吏:“你不是身负神通,居然也会吃亏?”

“神通是对付妖邪的,既然身处红尘,自然就须遵循普通人的规矩。”长安面上无比诚恳:“不受控制的力量最为可怕,不然我陆氏也不会避出人世,不理俗务,清苦自修。”

——这算是变相的表忠心了。

明德帝眯眸沉思半晌,弯唇轻笑,也不表态:“你都遇过哪些不平之事,且说出来,孤给你做主。”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只是……”

见她难得的面露犹豫,竟比刚刚初次觐见还紧张,明德帝更加好奇:“只是如何?难不成,还有孤解决不了的?”

“不,”长安虚伪道:“民女只是怕给陛下添麻烦。”

“但说无妨。”

“是这样,”她清清嗓子:“陆氏一族善造酒,民女也不例外,可因工艺繁琐,材料珍贵,所以很少酿制,售价也极高。物以稀为贵,因着稀奇,民女的酒渐渐便有了些名气,更有闲人戏称其‘千金难求’——先前,百香楼的掌柜正是信此谣言,妄图强抢,民女才一怒之下砸了他两张桌子。只是到底惯为良民,头次行这种无道之事,那之后,民女整整半月吃不下睡不着,生怕官兵来把我抓去服刑,由此深觉酒乃祸根,后来也便不卖了。”

冷眼瞧着她唱作俱佳,愤慨之时情绪激昂,被欺辱(其实并没有)时声音颤抖,萧逸只觉自己大开了眼界。

瞅瞅陛下信服的神色,贤王那事怕是又要拎出来翻一翻了。

毕竟,一般人都想不到,这女人初次进宫面见圣上,竟就胆敢眼也不眨的编故事欺君。

瞄见陛下若有所思,长安心知他听进了耳中,便继续道:“尽管民女如此打算,传出去的名声却是不好收回的。月前有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指名道姓要我的酒,不给便要砸了我这小本生意。民女恐极,只得躲去皇觉寺中避祸,对外则称是静修。”

似是想到什么,明德帝的脸色有些古怪:“这公子可留下名讳?”

“他说他姓萧。”长安镇定道:“还言自己乃天子近亲,以此为要挟不付酒资,迫得民女损失了百两黄金……”

“混账,你胡说什么!”萧鸿顺一来就听到这话,气得鼻子都歪了——竟敢跑到他的地盘来告他的状?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他在父皇面前本就不怎么守礼,当下直接跳了进来:“陛下面前也敢搬弄是非,我倒是小瞧了你个神棍!”

故作惊惶的起身退避,长安可怜巴巴的转向明德帝:“天地可鉴,就是这个人!陛下您看他,于您跟前都敢如此放肆,那日私下胁迫我时,只比此刻还凶恶百倍!”

“我……”

“混账!”明德帝一个瓷杯砸了过去:“孤便是这么教你与人说话的?”

“她撒谎!”萧鸿顺不服,眼见长安背着父皇冲自己得意的眨眼,内心更是愤懑难平:“这女人素来会灌迷-汤,父皇您千万别被她蒙蔽!”

“陛下乃明察秋毫的天子,怎会被我个市井粗陋之人蒙蔽?公子你此言甚是不妥。”

似是终于鼓起勇气,颤巍巍的提醒这句后,长安神色一变,楚楚可怜道:“陛下,此事民女不追究了,求您放我走吧。”

“孽子!”明德帝见此更是气怒,直接喊人来把萧鸿顺按跪到地下:“嚼嘴弄舌,颠倒黑白,孤原只当你有些骄纵,不想竟然任性如斯!”

“我没有!”萧鸿顺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种委屈,头脸通红,恶狠狠的瞪着长安,梗着脖子不肯低头:“都是你!你对父皇施了什么妖法?——呵,有本事且躲在皇宫一辈子,陆长安你等着,我绝不会放过你!”

——真蠢。

冷眼在旁叹息的摇头,萧逸忍不住给他点了根蜡。

明德帝原本不算生气,其实他气怒的样子更多是做给外人看,本欲重重拿起,轻轻落下,可现下听了这番话,却是动了真火,“啪”的狠拍御案,眼睛都有些发红:“逆子——你敢当着孤的面,再说一遍?”

“我问心无愧,自然不惧!”萧鸿顺也非傻子,此时稍稍冷静,立时发现自己处于劣势。可就这么认错,余光瞧见一旁长安可恶的脸,他又心怀不甘……

眼角一瞥瞅到萧逸,他眼睛一亮,“父皇,其实我是为萧世子抱不平!——陆长安,你可敢与我当面对质,到底有没有让世子跪求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