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您的青眼,也是我这外甥女儿有福。”她扯起嘴角,硬挤出个干巴巴的笑:“但是干亲终非小事,咱们还须商量个章程……”
她们句句不离自己,却没人想着来问问她的意思,佩玉在旁沉默的坐着,眉间隐露几分厌倦。
打从病愈,似是大梦初醒,突然顿悟,她越来越觉得这日子压抑又无趣。
成亲无非也是从一个笼子跳进另个而已,生活简直毫无盼头。
又应付好半天,终于送走了卢氏,佩玉疲惫的揉着额角,偏偏白若楠抓住她喋喋不休:“你总算是有点运道,背靠崔家这棵大树,身份好歹比之前高些,日后记得多去讨好讨好,说不准卢氏那等精明人就喜欢笨些……”
“姨母,我乏了,您自便吧。”
毫不客气的甩开她,佩玉平平一福身,也不瞧她脸色,径自转身离去。
头次被她甩脸子,白若楠惊多于怒,过了良久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的转向身边的大丫鬟:“她哪儿来的胆子!”
画晴早是府里的老人儿,深谙每位主子的脾性,心底的惊讶只多不少,脸上却不能露出来:“听说那些生过大病的,性子总会有些古怪,大概过些日子便好了。”
“嗤,能耐没有,脾气倒是大了许多!”
说着,一甩衣袖,气怒而走。
内室,画柳透过格子窗瞅见侧妃不善的模样,忍不住抱怨道:“娘娘也是为了你好……”
“闭嘴。”
后知后觉发现主子情绪不对,她也没在意,反正这位是软弱惯了的:“有那崔夫人作干娘,小姐您后半辈子也算有指望了,再不济找个同族的后生,和和美美也是一辈子……”
随手撸下手上的镯子,佩玉命她压箱底放好:“两个人拿我做筏子而已,呵,信了就真傻了。”
她极少发表这种略带偏激的个人意见,直到此时,画柳方才觉着不对,正要细瞄她的脸色,佩玉却懒散的起身,袅袅娜娜的回到闺房了。
——
离开王府时,卢氏只觉通体舒泰。登上马车后,她却没回府,而是吩咐车夫转道西市。
她要亲自去谢过那位陆姑娘。
几日前,寄往老家的手书刚刚送走,她便猝然接到了娘亲的急信。其中言道件奇事,正与陆姑娘的暗示隐隐相合。
半年前,母亲出游之时偶然遇到个和尚。时值严冬,天寒地冻,他动也不动的卧在路边,也不知是死是活。
善心突发,她令人将这和尚抬上马车,带回府里医治一二。这事本该下人来干,可不知怎的,大概是冬日无聊,母亲对此却格外挂心,甚至在他醒来后,还屈尊降贵的破例允了他的求见。
哪知,那和尚张口便是“阿弥陀佛,贫僧觉得你们有些不对”……
至于到底哪里不对,却是再也说不清楚。
母亲心思缜密,并没把这当成诳语,而是请了相熟的风水先生来。家宅方面并无问题,出于稳妥,那人又去看了宗庙,结果却大坏——
文绉绉的说了一大通,具体怎样他们这些普通人却没怎么懂,只知道,大概是风出了问题,进而影响子嗣……
——陆姑娘那日说的,不正是“阴宅风水应当‘避风择水’”吗?
卢氏在车里浮想万千,殊不知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一景。
崔府的马车低调华丽,混在权贵中虽不显眼,可在鱼龙混杂的西市长街,却是独一份的。
贵人们便是想买东西也都差家仆前往,就算必须要自己出门,去的也全是东市那些高档店铺,何曾踏足过此等贱地?
稀奇,太稀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