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不惯他不上台面的做派,男子心中极是不屑,口气更加理所当然:“知道你就多上些心,若是误了王爷好事……哼!”
“那是那是,一定一定!”顾晏点头哈腰,乐得合不拢嘴:“去年初一,陛下携皇子龙孙来祈福时就想这酒,偏偏我不在,寺里又没有,他老人家十分遗憾,我也丢了个显摆的机会。如此可好,圣人定会觉得贤王十分能耐,自己弄不来的东西他却整了来……”
懒得听他露骨的奉承,男子厌恶的摆摆手,转念细想,却又有些不对。
——圣上弄不来的东西却被王爷整了来,这会不会……有点太能耐了?
贤王本人多思多疑,连带他身边得用的个个也全心思缜密。思维一发散,男子越想越不安,眉眼间便有些迟疑。
顾晏察言观色,心底一哂,面上愈加谄媚:“大人稍等,我马上就动手,保准造出又香又醇的一大坛,只求王爷给我美言些好话!照我看,贤王可不比太子差,只说这酒,如果太子来求,我绝对就不做!小人以后都只听王爷……”
“行了!”
烦躁的瞪他一眼,男子踱步转了两圈:“要不……”
“这怎么行!”似是知道他想说什么,顾晏立时横眉竖目的打断:“你别拦我,难得有个用武之地,我要给王爷脸上添光,也向别人展示展示他的才干!”
说着,作势就要匆匆离开。
“喂!”
紧走两步拦住他,男人被激得敲定主意:“算了,别造了。”他回去得好好劝劝王爷,虽然只是坛酒,却也不能太出风头。
陛下最近已经隐隐表露了不喜,这时不宜再去讨好,合该按兵不动才是。
“罢罢罢,刚才我说的尽快忘掉,不许外传,不然后果你知道!”
凶神恶煞的吓唬两句,男子转身大步离开,看来是急着谏言去了。
“呸,狗头军师!”
大摇大摆的吐了两口,顾晏冷哼:“想让我动手,还鼻孔朝天,真以为自己是储君了,呵!”
语毕,趾高气昂的扬长而去。
——
抬起袖子闻闻身上的香灰味,长安皱起眉,还是觉得不太够。
她特地把护身之宝摘下,跑到寺庙来熏青烟,就是为了减弱自身阳气,好去见鬼。
想要悄悄窥得娘娘庙中异事的内情,要么借助那块骨头去过阴问魂,要么则是请鬼托梦。而她素日心清气盛,若不刻意减损阳气,邪祟绝不敢擅近她身,无奈之下,只能去到阴气重的地方多走走,不过如此,怕是又要倒霉半月。
但也无妨,反正她已经霉无可霉了……
“陆姑娘!”
带着哭腔的急切女音蓦然自身周响起,长安疑惑的张望一圈,才发现出声之人原来是在长廊对面,二人中间隔了个花木扶疏的园子。
——是夏日时,相处过一个多时辰的王府表小姐,那朵小娇花。
此刻,她正奋力挥舞着手臂,脸上神情迫切紧急,大家闺秀的优雅风度半点全无。
眉梢微扬,长安想了想,漫步逛过去:“文小姐,你一个人?”
“陆姑娘!”
泪眼汪汪的拽住她衣袖,文佩玉双膝发软,大半个身子都靠到她肩上:“求你、求你带我走吧!”
不防美女主动投怀,长安愣了愣,一把揽住她,半扶半抱的让其倚坐到朱红的栏杆上:“你怎么了?”
双手捂脸嘤嘤的哭泣,佩玉断断续续,懊恼的慢慢讲了经过。
原来,今日正是她与卢氏的会见之期,姨母陪她过来后就被丫鬟叫走,只余她和个年过半百的老嬷嬷共处一室。
这老嬷嬷自称伺候过先皇后,是崔家派来检查行止的,为人刻板严厉,说话夹枪带棒,不但对她冷嘲热讽,最后更是亲自验明了处子之身才罢休——
一想自己在这佛门清净之处青蛙一样被人推倒在地,佩玉恨不能一死了之。冷言冷语无所谓,可从小到大,她却从没经历过这等羞辱!
纵是他崔家家大业大,如此也欺人太甚!
被她哭得脑袋发涨,长安连猜带蒙,总算弄清了原委:“所以,你便这么被欺负了?”
“我、我,呜……”
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着实可怜,同为女子,长安虽然打定主意不惹事,可还是抑不住生出了几分愤慨。
“都说崔氏家风极好,原来也不过尔尔。”双臂环胸皱起眉,她烦恼道:“接下来呢?你想如何?”
“我、我能如何?”
双眼通红的抬起头,倾诉之后心中纾解了些,佩玉总算止了哭泣:“我个孤女……”
“孤女怎么了?”长安不以为意:“一表三千里,实打实计算的话,侧妃与你的亲戚关系其实远得很,你大可搬出王府来自立门户。凭借与世子的青梅竹马之谊,背靠王府做些小买卖,日后再找个老实人,岂不比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好得多?”
“我、我……”佩玉可怜巴巴道:“我从没忤逆过姨母,而且她对我有养育之恩……”
“换算成银子,日后还钱呗。”能用钱来解决的全都不算事。
心知她说得对极,姨母待自己确实没有几分情谊,佩玉咬唇纠结半天,终还是耷拉下眼角:“可我……我不比陆姑娘有本事……”
早就看透她的软弱,长安对这反应毫不稀奇,只是有点恨铁不成钢:“那你仍是打算嫁去崔家做小?”
“我、我……”她暗淡的垂下头:“我不敢……”
“随你吧。”
懒得继续听她纠结,长安转身欲走。
“诶,陆姑娘!”
泫然欲泣的拽住她,佩玉死活不撒手:“求你,再陪陪我……”
——她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陆姑娘与她并不熟,如今已经算交浅言深,极不礼貌了。
可想到之前的羞辱,佩玉实在害怕极了,抓住个相识的就不敢轻易松开。
“文大小姐,我能干嘛?”长安头疼,想甩又甩不开,不禁暗恨萧逸那木头,放着个美人不碰,即便这小表妹不适合做王妃,早早定下当侧妃也强过现在百倍啊!
——装什么情深,还尊重嫡妻、没有正妃前绝不纳小,好像他这辈子只会守着一个女人过活似的!
就在她们纠缠无果时,转角的禅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刑部尚书崔瑾之之妻卢氏与妯娌永乐县主并侄女崔悦正在喝茶,聊的恰恰是文佩玉。
“我已经派赵嬷嬷去了。”永乐县主促狭的一笑:“先给她个下马威,免得那镇南王府的表小姐在大嫂跟前张狂放肆,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