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针在一擦一擦地前进,空旷的楼层里似乎只剩下滴答之声。
楼层之外,暴风呼啸,豆大的雨珠砸在楼道玻璃窗上,似有愈演愈烈之势。
苏穆煜拍着房门:“连鸣!连鸣!”
还有八分钟。
秒针一步步踩在他心上,如巨石碾压。
苏穆煜不得不放弃从门口进入,他快速来到楼道窗户边,打开窗锁用力推开。凉风夹着雨珠强势灌入,耳边雷鸣更为清晰。
天际划下一道闪电,蜘蛛网般劈开天幕。
轰隆的雷声雨声风声交织一起,扑面而来的水雾,令苏穆煜睁不开眼。
他顺着窗户往左侧看去,房间阳台两步之遥!
与此同时,连鸣从浴室内走出。他穿着浴衣站在落地窗前,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暗自惊心。
诡异的是,今晚的圆月异常明亮,浓云也无法将其光辉掩盖。
连鸣坐回床上,靠着床头看书。
大床正对阳台,紧闭的窗户把一切风雨都阻挡在外。
还有六分钟。
苏穆煜推开窗户,吞了口唾沫。
他站上窗台,一手抓住窗棱,一手抠住墙体。他伸脚迈向空调外置机,整个人暴露在狂风骤雨之下。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他脸上,顺着脖颈往身体里钻。
苏穆煜刚踩上外置机,余光顺着墙体往下看。
十九层,将近六十米。
雨线成锥型往下落,落到深渊般的地面也寂静无声。
只有风在喧嚣。
还有四分钟。
苏穆煜咬牙松开窗棱,整个人站在外置机上,悬在空中。
魂魄波动越来越强烈,身侧的气流变得极度躁动。轰鸣的雷声已经按捺不住,云层顺时针旋转。
风和雨变得飘摇无力,抽在他身上却仍如刀锋一般疼。
不能再等!
苏穆煜望着那一步之遥的阳台,咬牙横心。他堪堪转身,身侧贴着冰凉的墙壁。雨水已打湿他身上的每一寸,沉重得连行动也迟缓。
冷意化作小蛇般从脚底开始往上爬。
苏穆煜不是神,从这里跌落,一样没有活命的可能。
还有三分钟。
怀表贴在胸口,每一次心脏震动都与秒针共振出紧张。
苏穆煜不知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跃了出去,他滚落在阳台之上,根本来不及体会肩胛处的疼痛。
风声凛冽,电闪雷鸣。
他迅速爬起来,搭上了阳台推门的把手。幸得连鸣没锁门!
苏穆煜没有迟疑推门而入,门内,刚躺下的连鸣惊坐而起!
“苏穆煜?!”连鸣不可置信,眼里分明有另一种惊恐,“这是十九楼!”
一身寒意、踏月而来的苏穆煜扯出冷笑。
“连少,我来接你。”
“?!”
“惹上烂摊子别想跑!”
自此,宝剑似听到呼唤,在密码箱内震动起来。
天边异象突变,从时空中传来宏大飘渺、又深远无比嗡嗡声。
下一刻,楼宇摇晃。
还有一分钟。
苏穆煜身后的圆月泛着铁光,他在月下回头,有风雨做帷幕。
他说:“跟上。”
“去哪儿?!”
“唐朝!”
那一刻,万里江山也不比他惊心动魄。
连鸣此生难以忘怀那一瞬发生的所有事,那是一切电影都无法呈现的视觉效果,那是一切想象力都无法企及的震撼场面。
就在苏穆煜抬手的一刹那——空间塌陷。
月亮、雷电、风雨如搅在一起的丙烯颜料,它们被揉成最抽象的画,又在水中稀释。
墙体分裂,楼板下陷,整个天幕倾倒,连远处的高楼也变得虚幻。街道在分崩离析,霓虹之光变得暗淡。
群星璀璨,银河改道。有铁马厮杀,有锤声号角。黑夜中炉火冲天,白昼下恶金尤寒。
紫烟升腾,秦歌九天。
有什么在上来,有什么在下去。
时间变得具体化,连鸣甚至能看到成线的光阴从他身后向远处跑去。
岁月洪荒,转瞬即逝。
秋季的凉爽被一丝燥热取代。
胸腔里似有什么快要喷薄而出,接下来,是冗长的黑暗。
最后一秒。
连鸣露出意味深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