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
她倒抽一口气,僵直了脊背,正襟危坐在那绵软的被褥之上,身畔还坐着一人,虽一言未发,她却能感到一股张扬舞爪的迫人气势正来势汹汹地挑动着她身为女子特有的纤细敏感。
那气势仿若密不透风的剑阵,霸道凌厉。却又有别于刃起封喉时赶尽杀绝的冷情,而是一种锐不可当,势在必得的……
火热。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瑟缩。好奇怪,分明,她还好好地坐在这里,耳边还应付着没完没了的来自围绕在大红喜帐前的各色聒噪,那人虽然坐在身旁,却并未碰她分毫。那股气势由何而来,又为何只她一个人能察觉到?
莫非是她着实太过厌恶身旁这位,以至于即使此人已与她拜了天地行了大礼,她也无法忍受与他有半点的亲近,哪怕是共存的气息都分毫难忍?
思来想去,也只此一个缘由。
足足一整日滴水未进的小嘴轻轻地抿了又抿,她情不自禁吐了吐舌头,滋润着有些干涩的红唇,自嘲一笑,很快也就释然了。
此时听到有人笑道:“好了,好了,大家伙都散了吧!折腾了一天,六弟也要休息了!”
筱心听着这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仿若枝头的百灵,清响动人,却不若寻常少女或妇人矜持内敛,倒是那笑声中的底气隐隐透着一股泼辣张扬的霸道劲儿。只听嬉嬉笑笑,声量不小,驱赶着闹洞房的人们向外头去。
筱心忖道:此女口中唤着的“六弟”,想必就是身旁坐着这个混球。果然是一家子,才会连说话的语气都如出一辙。
只听见屋里头窸窸窣窣地人员散去的脚步声,那女子似强拉着什么人低声呵斥了几句,又对喜娘交待了一些事宜,然后也随着人群出了房门。
嗡鸣了一整天的耳朵总算得以片刻的消停,筱心吁出了一口闷气,却在听到房门带上的声响时又瞬间竖起了浑身的寒毛!
她还没忘,所有的人都走了,最危险的那一个可还堂而皇之地坐在她的身旁!
“喜杆挑喜帕,称心又如意——”喜娘特有的腔调说着吉祥话,挂着金秤砣的黑色秤杆已经伸至了盖头下方,秤杆的另一端自然是递到了洞房花烛夜的另一位主角儿手中。
漫不经心的男声悠悠响起:“好了,您老也辛苦了,先下去吧,这里我自己来就好。”
“这——”喜娘显然有些为难,该有的仪式还未完成。
“怎么?”宇文晞冷冷一睇,微扬的话尾透露着所剩无几的耐性:“还要我说第二次?”
这一回喜娘没有迟疑,连半个目光都不敢停留,缩着脑袋就匆匆离开了这红幔高挂的内室。
直到扣上了婚房的囍门,这做了二十年嫁娶的资深喜娘才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印了印满是油光的亮额,没好气一甩手:“真是开了眼了,见过心急的,没见过这么猴急的!”
静谧的新房内,除了案台上高燃的龙凤烛不时发出几下微弱的噼啪声,君筱心就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正咚咚咚的像一面没完没了的小鼓,在身体中敲敲打打,震得她头晕脑胀。
身边明明坐着个大活人,可她除了能感受到那迫人的气势,却分毫察觉不出对方的呼吸吐纳。
终于,就在她以为那气势只是个假象其实这间屋内除了她就再无第二个人时,那不可一世的声音又再度在耳边响起。
男子拢起两根指头,修长的食指微微上挑,代替手中的秤杆探向那缀着流苏的大红盖头,就这么挑起了一角,露出盖头下雪白的柔肤,却又未完全掀起。
“娘子,我们也早些歇息吧。”倏然靠近的男声,懒懒的语调说着文质彬彬的言语,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就好似让一个顽劣的孩童捧着书本摇头晃脑,走神不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