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房中,君筱心对着绣架上已经隐隐现出鹌鹑模样的半只鸳鸯长吁短叹,正愁着要如何着手补救,房门“砰”地一声被人撞开,咋咋呼呼的小丫鬟知书冲到她跟前,“小姐,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绣鸡仔啊!前头可出了大事啦!”
君筱心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知是第几回地为自己的“大作”纠正:“这是鸳鸯……”
“哎呀,别管这是啥了,老爷刚刚给你定了门亲事,要把你嫁出去啦!”
定亲!
君筱心猛地站了起来,一下带翻了身前的绣架,噼里啪啦地倒了一地,那顶着鸳鸯的美名却被误认为是鸡仔的半只鹌鹑正可怜地飘落在两只慌乱的绣鞋边,奄奄一息地等着被人发现并捡起。
可惜,唯一会心疼它的人现在是自顾不暇,满心只想着自己怎么会凭空多了门亲事?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突然就要把我嫁出去?我甚至连对方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无论圆还是扁,她都不愿嫁。
“爹爹给你挑的人家你还不放心吗?那宇文家可是响当当的名门望族,不说他家一门武将,只你那未来的大姑子,将来可是要当贵妃的人!”
想起方才来纳采的媒婆绘声绘色地将男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再看看门前堆得跟小山似的各色珍品,这还只是登门礼而已,若是聘礼,只怕连这偌大的院子都要给塞满了!君万里笑得合不拢嘴,那时候谁还记得要问问宝贝女儿的意见,媒婆杯中的茶水都还未添上一轮,他这个准岳丈已经迫不及待地拍了板,为女儿定下了这门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婆家。
君筱心咬咬牙:“皇亲国戚又如何?咱们家什么时候要靠这些关系过日子了!”
君万里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哄着自己唯一的掌上明珠:“乖女儿,先不说这门亲事对咱们四方盟的生意有多大帮衬,爹爹只是想着你有个好归宿。眼下你都十五了,自年前起,这说媒的没来过一百也有过八十,回回都让你给赶了出去,先前的那些歪瓜裂枣就不说了,的确是配不上我的心肝宝贝。可这一次绝对不同。”
他都打听好了,这宇文家一门忠烈,数年前老将军父子三人战死沙场,留下赫赫战功与幼子一名,现如今这宇文小公子长大成人,是这宇文家唯一的血脉。现任殿前副指挥使,年华正好,前途无量,又相貌堂堂,这将门之后身子骨一定也不会太差。君万里从来就是担心宝贝女儿这直性子横冲直撞他日嫁做人妇定要吃些苦头。然若她嫁的是这个宇文公子,那可就上无公婆,旁无叔伯,这偌大的将军府,都由她这指挥使夫人说得算,那他自然也就不用再操心太多。
他说得沾沾自喜,君筱心跺跺脚,恨不得踩碎父亲心中的小算盘,“爹!您不是一直都教女儿做人做事做生意得靠天靠地靠自己,咱们家这些年也都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从小到大,您也没少和我说起那些官商勾结的混账事儿,还有那些官宦人家多少见不得人的肮脏事儿,这可都是您和我说的呀!现在你又和我说起这些皇亲国戚好处来,女儿不解,女儿不答应!”
君万里擦了擦满头的大汗:“哎呀,那些都是爹喝多了和你胡诌的野史小传,为的是哄着你小时候吃饭睡觉的,岂可当真!”
君筱心撇撇嘴,满心不甘,“您就这么把含辛茹苦养了十六年的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嘛?”
即使是对着自己的亲爹,她也咽不下这口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