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色凌厉万分,宛若琴弦划破的一瞬,带着无穷无尽地回响。卜澜面色微白,打转的泪珠终是坠落下来,她蹙着细眉,轻声细语道:“王妃误会了,妾身并非此意,只是想了却世子的一番孝心罢了。”
日头微微一斜,衬得羊献容的皮肤宛如一尊羊脂玉佛,美的不太真切。她轻轻揉着太阳穴,眼睛轻合,淡淡道:“把东西放下吧。”
见对方应肯,卜澜灿然一笑,忙招呼婢女把这衣衫交于夕雾手中。她正要答谢,却听见羊献容漫不经心地叮嘱:“谢就不必了,自家人。”
她眯起凤目,在卜澜的通身上下一扫,最终落在她那一汪湿润的眼眸上:“夕雾,帮卜夫人擦干眼泪,外边日头大,吹干了,脸就花了。”
卜澜连连摆手,咬着银牙,错声道:“不必了,妾身哭的眼泪汪汪的,就不辱夕雾姑姑的好帕子了。”
细碎的绒线在金辉里漂浮的格外显眼,羊献容阖唇轻吹,抬眸一笑:“这怎么能行,夕雾,快去帮卜夫人擦干眼泪。”
初春的傍晚仍是微冷,刘曜披着外衣而归,外衣上披着的则是凉飕飕的水汽。
他信步走进见菡阁,瞧见羊献容正拈着银勺细细抿着梅花粥,不由得兴师问罪:“你怎先用起晚饭来了,也不知道等我一会儿。”
热腾腾的糯米入口回香,她吧唧吧唧两口下肚,复而淡淡道:“听说王爷早晨怕我困乏,特地命令侍婢不许搅我休憩。睡觉倒是体贴,换了吃饭怎就不行了?”
刘曜嘿嘿一笑:“这是自然,睡觉这方面我一贯更为体贴。”
侍从们低笑不语,羊献容甩眸一瞥,闷不做声地夹着鱼肉。谁料筷子一偏,肥美的嫩肉咕噜咕噜地滚到桌上。
刘曜见她不悦,舔了舔唇,一屁股坐在羊献容的身边。他偷偷瞥着娘子的神色,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她面前的瓷盘里,点头哈腰道:“容娘今个真好看。”
“哦?说实话算什么本事。”羊献容盯着眼前这块异常肥硕的鱼肉,用筷子死命戳了几下。过了片刻,又不解恨似得端起醋碟,在里面快速地涮啊涮,激起一片片暗褐色的水渍。
这一刻,刘曜深深觉得,这醋碟其实是一口滚烫滚烫的油锅,而那块鱼肉便是颤巍巍的自己。他打了个激灵,瞧见羊献容鬓间那抹艳色,复而讨好一笑:“我送你的步摇,难得见你亲自戴上,果真极衬你的容色。”
椅子上随意搭着件薄衣,皱皱巴巴的,打量着应是成年郎君的样式。他心底漾起一些暖意,柔声哄道:“这衣裳真是精妙,竹叶清雅,配之仙鹤高洁,真是极好的寓意。容娘有心,我定会好生穿着,一刻也不脱下。”
“啪”的一声,银筷砸在玉碗沿口,发出清冷的声响。羊献容脸色一黑,缓缓起身道:“你爱怎么穿就怎么穿,我怎敢管你。”
见羊献容撂下一句话,转身走进内室,刘曜摸了摸脑袋,觉得她这火气来得莫名其妙。
夕雾本随在主子身后,又觉得王爷可怜的紧,便折过来低声道:“王爷,卜夫人晌午来了,这衣裳便是她送来的。”
刘曜跳了跳眉骨,冷冷问道:“卜氏可曾为难王妃?”
王爷与卜夫人情分生疏,连名字都懒得称呼。夕雾内心一悦,又想到卜澜被她擦得满脸通红的样子,顿时笑了:“为难倒是不敢,只是她说话明里暗里的让人听不明白。王妃一问,她倒还哭了起来,奴婢便帮夫人擦了擦眼泪送她回去了。”
刘曜眼神轻蔑,一根手指轻轻挑起薄衣,复而厌恶似得扔在地上;“让她钻自个儿房里哭去,别到王妃面前丢人现眼。这件衣裳,丢出去给金桔做个入厕的巾子。”
金桔是守门的小侍从从乡下牵来的黄狗,性子烈极了,是把看门好手。
他拿着湿帕拭拭手,咬着白牙,声色泠然:“正好让金桔多闻闻上头的气味,这样它就知道谁该拦,谁不该拦了。”
刘曜理了理衣襟,示意夕雾候在门外。他自个堆着笑意,甜滋滋地走进内室:“容娘,又到了体贴的睡觉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