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地眨眨眼,叶池索性将两只手也藏回了被子下:“你今日,回来得很早。”
“我没什么事嘛。”谭言泽自然不会说自己是推了一些公务之后匆匆赶回来的,只调侃地笑道,“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叶池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低声咳了咳:“……总是为我所累。”
未待谭言泽开口,却听叶池接着缓缓说道:“言泽,我最近总是……很想见见你。”
谭言泽愣了愣,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之后,眼眶一热,几乎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坐到床边:“我在这儿呢,看不见就放着给你摸,想摸多久摸多久。”
叶池被逗笑,胸口起伏之间却咳得更厉害,待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自己的手就被握着按到了对方的鼻梁上。微微一怔之后落到耳畔的,是青年别扭的絮叨声:“快摸快摸,普通人都没这个待遇呢,要是谭言沉,我碰都不让她碰。”
叶池知道他这么急切是在担心什么,但生死有命,由不得自己。心下叹息一声,他积蓄在唇角的无奈笑意到最后,都化成了手掌一转,落到谭言泽额头上的那个充满安抚性的抚摸。
“谢谢你。”叶池也觉得这三个字太轻,但说来说去,自己心里明明也是遗憾的,“可是我……我看不到你娶妻了……”
谭言泽眼都急红了:“怎么看不到了?怎么就看不到了?我还等着你给我儿子取名字,你……”
“娶,明天就娶。”话锋一转,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这就去准备聘礼,明晔,你等着啊,我明天就去娶妻给你看。”
叶池笑得颇为无奈:“你又耍赖。”
“从小就是……从小就爱耍赖。”即使他不能视物,此时的目光却也是落在谭言泽脸上的,“其实有好多次……我一直不敢跟你说,但一直想看看,你长大之后……是什么样子。”
说着,他又兀自笑起来:“但你小时候就生得好看,想来现在,应该也不会差。”
谭言泽就这么听着,也心疼得无以复加。仿佛这七年光阴,自己一直在向前走,那人对世界的记忆,却是永远停留在七年前的。
可他明明与自己同岁,他明明还这样年轻,他也应该还有大把的年华能去肆意,能自由地去纵马放歌。
可是他没有。
从七年前起,他除了自己,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最近……频繁地想起母亲。”大概是一次性说了太多话,叶池呼吸的间隙渐渐变短,“我在世间多逗留了七载冬夏,她与父亲……大概,也非常想念我吧。”
明明已经立了春,这场倒春寒带来的雪却大得惊人,前赴后继地扑在窗纸上,听来喧嚣不断。而屋里暖意融融,一时之间,竟将他的声音都隐去了。
“明晔!”谭言泽心下慌乱,握住他手掌的手不自觉收紧,“你的命是我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准你离开我!”
叶池慢慢垂下双眼,仿佛力气已经枯竭得无法支撑,唇畔却一直带着笑。
闭上眼睛之前,谭言泽听见他微弱的声音:
“好,下辈子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