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正前方的一个被抱着的小孩儿,正扒着自己爹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忽然,他瞪大眼睛,清脆道:“爹,快看这里,她不就是画像上那个姐姐吗?”
闻言,那两个白家的后辈瞬间站住了,锐利的目光投了过来。
简禾:“……”
她脑海里只剩下四个字——完!犊!子!了!
她倒退半步,不管三七二十一,撞开了人群就钻进了巷子里。
两个弟子回过神来,厉声喝道:“站住!”立刻飞身追了上去。
仗着对江州城的熟悉,简禾灵活地在大街小巷里飞窜着,居然没有让彼此的距离拉近。那两个白家弟子也是急傻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了一段路。忽然一拍脑袋,才想起自己可以御剑去追。
片刻后,街上的百姓齐齐抬头,看到头顶上嗖嗖地飞过了两个气急败坏的少年。
追兵有了外挂,彼此的距离逐渐拉近。
眼看形势不利,简禾心中悲愤——若她还是封妩,这两人自然不足为惧。可现在,他们要抓住她,就跟关门逮老鼠那么简单。
余光瞥到不远处有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酒肆。客人络绎不绝,小二忙得脚不沾地。这种场合不能御剑,人流杂乱,而且大多都有好几个门,正适合浑水摸鱼。
电光火石间,简禾下了决定,跑了进去。飞快地环顾一圈后,就沿着雕花楼梯冲上了二楼。
一楼是大堂,二楼是雅间。走廊十分安静。门窗纸上,人影幢幢,丝竹之声与杯碟碰撞声低低地缭绕在空气里。
系统:“剧情任务提示:请宿主入走廊尽头的房间内躲避,房中的人会帮你的。”
得此提示,简禾脚底抹了油般窜到那个房间前。伸手一拉,门还没锁。她大喜,立刻侧身钻了进去,反手关门后,大喘了一口气后大吼一声:“大侠救我!”
房中坐了个眉目英朗的白衣青年,二十五六岁左右,作仙门中人打扮。
简禾一闯进来,他执筷的手就一顿,倏地按住了自己置于一旁的长剑,警惕道:“你是何人?”
“一个被恶人追赶的弱女子。”
这人:“……”
听到脚步声在接近,简禾躬身,像个怂瓜一样,嗖地钻进了这青年的桌底。
这人:“……”
紧接着下一秒,房门便再度被推开了。
方才的两个白家弟子站在门外,客客气气地道:“敢问这位道友,可曾见过一个面上有胎记的姑娘跑到这边来?”
简禾蹲在了桌下,心里七上八下的,大气都不敢喘。
从这角度,她看不到这白衣青年的表情。只听到他放下了酒杯,风轻云淡道:“不曾。”
“打扰了。”
门关上了,简禾松了一口气。
这时,因为蹲在桌底,她才注意到,这白衣人腰间的长剑已微微出鞘。剑刃白芒寒凉,剑身缠绕诸多细纹,如镂荆棘。
怎么觉得这外形有点眼熟?
简禾定睛一看,那下垂的剑穗中,缀有一块小小的玉。玉面光滑,上刻二字——筵青。
简禾:“……”
前面曾说过,贺熠的佩剑弃仙,是他干掉了孟或后,夺走他的琮因、重新熔炼而成的。
世人皆知,琮因本是一对佩剑的其中之一。
两把一模一样的剑,最终落到了一对双生子的手里。另外那一把,就被取名为筵青。
系统:“叮!恭喜宿主与贺熠之仇人、npc‘孟涟’相遇。完成系统剧情【冤家路窄】。”
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江上的日子是很沉闷的。不过,当你与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犯病的危险人物同居一室时,就不会觉得无趣了。
那夜的火锅聚餐结束后,贺熠没再提过半句自己所说的那个故事的后续。简禾也什么都没问。在这种心照不宣又难以言喻的氛围里,两人的关系反而比以前亲近了几分,维持在了一种相对安全的平衡中。
随着贺熠对她的信任值的不定时提升,简禾已经不会像刚遇到他时那么战战兢兢,或者对“自己的小命会不会随时结束”这件事儿感到提心吊胆。
转眼,又是两个月。
江州城外,漫山遍岭,寒意料峭。初春的生机潜伏在土壤深处,亟待破土而出绽放的时机。冬江上的药用植物数量骤减。但由于江州城处于凹地,气候湿润。最近,江面上总会弥漫起浓白色的大雾,阻挡视线。故而,采药的工作并没有因此变得轻松。
这天傍晚,江风徐来,江面上缭绕了几天几夜的白雾被吹散。夕阳的辉光穿透了重重雾霭,在波澜上铺就出一条碎金色的细带子。
江上莲蕊半透明的花瓣徐徐展开。简禾盘腿坐在了船头,见势,立即抄起了一个网状工具,熟门熟路地把盛开的莲花捞了下来。
在她后方,贺熠身着一袭暗蓝色的窄袖衣裳,懒洋洋地支着腿,倚在了船沿。
若他能收起所有的野气与凶残,还真的是个十分惹人心动的少年,三分清秀,三分稚气,剩余全是俊俏。一颦一笑,都是甜意。
他手边静静地放着一支粗糙的鱼竿,丝线垂落水中。
一片寂静中,贺熠耳朵忽然微动一下,眼疾手快地提起了鱼竿,一条活蹦乱跳的白鱼便落到了船中。
简禾回头道:“你的眼睛不是才刚开始看得见么?还是不要钓、多休养一下吧。”
“这样才好。”贺熠把鱼抛进了一旁的水缸中,道:“多出来看看,眼睛才能好得快。”
简禾笑了笑:“你自己不觉得难受就行。”
这三个月,贺熠的视力开始有了恢复迹象,不再完全睁眼一抹黑,但也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跟以前比还是差远了。
简禾对系统带:“我觉得他的视力恢复得有点慢。”
系统:“怎么说?”
简禾:“你看,在剧本里,贺熠重炼弃仙的时候已经双目复明,视力更胜从前了。可如今他复明的速度堪比龟爬,搞不好到了要重炼弃仙的时候,还没恢复一半视力呢。”
系统:“宿主,这点你不用担心。剧本自有安排。”
这时,旁边一艘木舟齐头并进地划了过来,荡出了浅浅的波纹。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从船头探出头来,脆脆地喊了声:“小禾姐姐。”又偷偷看了贺熠一眼,小声道:“哥哥好。”
这是一同为晏家采药的一对夫妻的孩子,名叫小竺。
小竺隔着两艘船的空隙,递过来了一把糖,笑眯眯道:“今天是我的生辰。我娘给我买了好多糖,我想请哥哥姐姐吃。”
“谢谢你。”简禾微微一笑,接了过来,往她身后一看,随口道:“小竺,怎么一整天都不见你爹?”
“他清晨就跟一个叔叔去远点的江面采药了。”小竺拆了颗糖,含进嘴里,口齿不清道:“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竺离开后不久,夕阳最后一缕光线落入了水平线。
浓浓的白雾,不知不觉再次从江面上升起。
须臾之间,能见度变得极低,相隔数米的船都变成了一条模糊的黑影,江水如墨汁般轻轻拍打着船沿。
简禾把刚才得来的糖果纸撕开,拆开了一颗放入嘴中,意外道:“这糖好甜。贺熠,你不吃吗?”
“哦。”贺熠随口应了声,抱臂看着远处,静了片刻,冷不丁道:“其实今天也是我的生辰。”
相处近三个月来,贺熠除了一开始自报姓名、以及说了那个似是而非的故事以外,就没说过任何与自己相关的事情了。若非简禾有剧本在手,肯定迄今也对他一无所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及自己。
生日这种小事,剧本里并没有写。所以简禾是不知情的。她有些受宠若惊地回头道:“真的?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没什么特别的。”贺熠翘着腿,漫不经心道:“我娘的忌日也是今天。”
简禾语塞。
见她久久不说话,贺熠抬头,托腮问道:“怎么了,觉得我很可怜?”
这语气仍是甜丝丝的,但却带了点威胁的凶气在语末。
“没有。”简禾想了想,才道:“你是因此才不过生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