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秘密入口改乘半人工升降梯进入地下,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地下区域,往更深处沿途还经过六道严密关卡,最后那道门需要黄猿大将的指纹解开密码锁。
说一句铜墙铁壁都不为过。
也因为防守太过严密,我的心情一路跟着下跌————这样紧张为的什么?仅仅是娜娜的资质吗?我家熊孩子是优秀,可是…没必要吧?比起‘保护’说辞,这种架势倒不如说是…监禁。
还真是…糟糕。
想了想,我闭了闭眼睛,把喉咙口的一记叹气咽回肚子里————其实,我不敢天真的认为海军什么都不知道,那样明显的事。
塞什尔,异种,食人鬼…知道以后毫无防备是不可能的事。
可…我的娜娜是人类,她的霸气很小就有预兆,她不可能觉醒鬼族血脉,她是人类…我想过最糟糕的局面,如果海军无法信任,我会带走娜娜,她是那么乖的孩子,我哪里可能任凭她生活在怀疑或者戒备的环境里。
即使周围这些人能够把敌视情绪藏在友善外表下,娜娜也[听]得见其他人的真实,她那么敏感,我怎么可能让她受到伤害。
这样迫不及待不计后果的赶来,为的也是确认娜娜的安全。
我害怕海军对她做了什么,马林弗德海军本部,正义的光明背后藏着深渊般的黑暗,那些见不得光的血腥手段…我害怕海军用在娜娜身上。
人类对待异类一直残忍,这种残酷到哪个世界都没有改变,安娜这里是,我的故乡是,甚至涉足过的鬼族所在的那里也是…娜娜是人类,安娜却觉醒了血脉,如果海军因此…
如果情况不对,我会不择手段带娜娜离开这里。
如果反之就继续留下,因为人类不可能离群独居,娜娜是人类,她还是个孩子,当然更不可能永远躲着人藏在见不到光的地方。
…………
在我胡思乱想的这段时间里,回响在密闭通道内的脚步声缓下来。
身形微微停顿,我跟着抬起头就看见两位海军大将站在门前,一位侧过脸看向后方,另一位则探手推向闭阖的门。
顷刻间,随着门的缝隙无声无息扩大,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脚下慢慢地跨出————希望…我希望…当我不要脸也好,我希望这三个男人看在我的份上,确确实实保护着我的娜娜。
她还小。
那些以推动科学进程为名的可怕遭遇,那些因为觊觎强大力量而导致的野心勃勃,那些人类历史上无处不在的黑暗…
请…离我的孩子远一点。
…………
位于秘密实验室最深处的房间,进入室内首先嗅到一种微微苦涩的味道,不是我闻惯的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而是一种…象是新鲜植物枝叶断裂散发出的草木气息。
下一秒,挡在视线里的两位海军大将侧过身,让出的位置里,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房间。
家什摆设都在非常熟悉的位置,每一样东西我闭着眼睛也能叫出来历,布置得分毫不差…除了坐落的地方不对,这里分明就是原本家里属于娜娜的房间。
是的,家里,那个住了十几年的居所。
我愣了下,潜意识就把视线投向一个角落,娜娜的卧室里摆放睡床的位置。
斜纹棉向日葵图案的被褥中央拱了一块凸起,我跌跌撞撞跑上前去,秉着呼吸,探身过去:同花色的枕头上散落浅金发丝,她闭着眼睛睡得很安静。
可我知道,她不是睡着…
我的娜娜,脸色苍白得接近透明,睡着时脸颊红通通的可爱模样哪里去了?会把双手搁在脸边上小婴儿似的习惯哪里去了?睡熟了会踢被子的小毛病哪里去了?
…………
怔愣了好半天,我侧身坐到床沿,慢慢地伸出手替她掖了掖被角,霎时间疼得快要失去理智。
我的娜娜睡得无比乖巧,可是…向日葵图案的被子上,她胸口的位置,一道人类看不见的虚影沿着虚空一路延伸而去,蜿蜒盘旋穿过高处天花板,一直伸向不知名的远方。
人类的眼睛看不见,此刻,意识凝成实体的我看见了…
因果锁链。
娜娜的灵魂不在。
她还活着,灵魂却不在身体里。
她去了哪里?
瞪着忽然从暗搓搓角落冒出来的这位赤犬大将,我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几米开外,据(鬼蜘蛛中将)说是我家娜娜在的地方,咫尺间的台阶上,深红西装的男人跟个反派boss似的堵住去路…
后方科学部种植园玻璃墙内有灯光透出来,柔软静谧的光投在他身上都被污染得鬼气森森。
还是那身八百年不动摇的红外套花衬衣,前胸口袋一朵风骚粉蔷薇,加上遮掉大半张脸的帽子,又因为背对着光,他整个人看上去显得…阴郁又暴戾。
虽然衣冠楚楚可就是不像好人,活生生一山贼土匪。
大晚上的简直扮剪径强盗不必上妆啊!
当然,这种和海军正义大相庭径的描述或者有掺杂我的个人偏见,不过这不能怪我,真的,实在是这位赤犬大将做事不地道啊不地道。
对此时此地的我来说,每个忽然冒出来挡在别人寻亲路上的家伙都是耍流氓!
然后,马林弗德海军本部整个就一流氓集中营!一个两个的全都不是好东西!
这些混蛋男人也不想想,我容易么?
大半夜的,我披荆斩棘(雾!)斩妖除魔(大雾!),眼瞅着目的地遥遥在望,忽然面前就挡着一只拦路虎也是够酸爽,这种‘心急如焚偏偏意外频发’的感觉,实在叫人如鲠在喉啊摔!
静静看着离自己很近很近的赤犬大将,我保持着一脚迈出去的姿势僵硬在原地,木着脸,趁着僵持的这点时间,心里的吐槽一浪盖过一浪。
今天晚上估计出门没看黄历,真的诸事不顺。
打从黄猿大将接起我家娜娜电话那刻开始我就魂不守舍,白天做什么都不对劲,满脑子都是些非常糟糕的猜测,好不容易熬到半夜三更悄悄过来,结果各路人马象雨后蘑菇一样绵绵不绝。
今天不是每年海神祭第一天么?往年这些高层将领们不都花天酒地去了吗?一个两个的不去游女町找老相好鸳梦重温,跑来拦我做什么做什么做什么!
亏我特地选了人山人海的夜市作为切入点,结果没等走出闹市就被鬼蜘蛛中将盯梢,紧接着大将一个两个的冒出来。
简直就象打麻将被人截胡截了一把又一把,我就是想看一眼自己家熊孩子,这些人不添乱会死么会死么会死么?!
…………
许是这一刻我的表情太过狞恶,而察觉之后,面前这男人几不可闻的哼了声,接着,他抽出插在口袋里的手。
一双手闷骚的戴着漆黑皮质手套,抽出来之后自己脱掉一只,一番动作做得慢条斯理,禁欲系鬼畜气息简直呼之欲出。
他一直没说话,隐在帽檐阴影深处的眼睛,视线如有实质盯着人看。
我被看得满头雾水,随后却见男人没戴手套的那支手手腕抬高几分,缓缓地探过来。
对方站得太近,几乎一抬手就能碰到,这时候我人后退显然来不及只能把头偏开几度,不想他象是猜到我下一秒的行动,我才刚避开,他的手就如影随形追上,带着厚茧的手指指尖擦过脸颊,复又触及鬓边散落的发丝。
这一刻的抚触带着陌生味道,不知该怎么形容,仿佛某种不知名的香,悠远醇厚,深处混着微不可察的腥甜,依稀有一点点熟悉。
盯着占满视野的一截深红西装袖子,几秒钟后,我忽然想起对方在做什么,回神的瞬间整个人从脑门心到后脚跟一阵寒颤,顿时毛骨悚然。
不过,没等我做出什么反应,更远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附在鬓边的手指向下游移的意图。
“耶萨卡斯基,真是巧遇。”是黄猿大将,男人的声线沙哑,语调半嘲半讽,隔着些距离也能听得出心情不愉快,“这次你该不会也是路过吧?”
听到声音,我当机立断回过头,朝身后姗姗来迟的两位,感动他们两位如及时雨般出现,解开危在旦夕局面的同时,无声递出求救眼神:
赶紧把你们这位赤犬大将拉走拉走!刚刚摸我的脸不够还打算摸我的脖子!妈蛋!自然系岩浆果实能力者的手摸我脖子,他一个把持不住我会尸骨无存的好么!
谁都好!赶紧来拖走!清位置好给我进去看熊孩子。
焦躁的麻麻伤不起!再磨蹭下去小心我吓糊涂了控制不住洪荒之力!
…………
没多久,先前落后一段距离的黄猿大将和鬼蜘蛛中将走到近前,两个人表情都不太平和,双双站定了也不说话,就是两道视线都落在同一个位置。
赤犬大将的手。
而赤犬大将的手…刚刚停在我耳朵边的手,因为我转过头巧妙的躲避了,现在它按在我肩膀上。
肩膀上多出一道重量,许是岩浆果实的缘故?隔着布料慰贴的掌心温度有些烫,男人的呼吸很近,姿态里仿佛有掌控和侵略的意味。
当然,就此时来说这些不是重点,不足以使我受到惊吓,或者带走我的注意力。
因为有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