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乌蛇留下的势力,像是冬眠了一般,毫无动静,让贺知春简直产生了一种天下太平的错觉,直到圣人病倒了,他们几兄妹急吼吼的来了终南山,吴王上表奏请从宋州来侍疾,牛鬼蛇神们这才复苏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鲍公公急吼吼的跑了过来,“殿下,圣人醒了,魏王叫老奴来寻您。”
贺知春点了点头,同崔九一道儿去了含风殿,“阿爹,你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可是又咳了?”
圣人有点不好意思,别过脸去,“你这个娃子,就是喜欢大惊小怪的,朕不过是吃金丹卡住了,伤了嗓子眼,也值当你领着一大帮子人来侍疾,简直是丢死人了。”
贺知春翻了个白眼,您也知道丢死人了?
呵呵,天下第一个吃金丹噎死的有道明君,是你没跑了!
圣人身子虚弱,怕死得很,也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个方士,跟着他炼丹吃药,好家伙,那丹药长得跟鹌鹑蛋似的,他们竟然嘎嘣嘎嘣的就吃了下去,不噎死也就有鬼了!
圣人来了终南山之后,与长塘县卢明府那叫相见恨晚,两人恨不得一道儿吸收天地灵气,羽化升仙。
圣人被噎得面红脖子粗的,险些当场一命呜呼了,还是卢明府恰好发现了,救了他一条老命。
救是救了回来,但是此后便一直咳嗽,病了好些日子。
贺知春想着今年五月的大劫,飞奔前来,二话没有说,一剑斩杀了那个妖士。
圣人气得两天没有理会她。这次叫她来,想来是要父女和好了。
“阿爹莫要信这些个邪了,四嫂正好又生了个男娃娃,你不若回去带他,教导他。”
圣人一愣,看向魏王,“你可算是生了,真没有用,一点都不像阿爹。”
魏王那叫一个气啊,伺候你这么多天,舍掉了一身肉,你竟然张嘴就嘲讽某!还是不是亲爹。
他也想生啊,但是因为沈怡的事,他同魏王妃到底尴尬了几年,最近才生了嫡次子。
二十三年,年节刚过,终南山翠微宫已经白雪皑皑。
含风殿中,烧得通红的火盆子,偶尔会发出清脆的嘎达声,那是碳枝被烧断的声音。
床榻之上,偶尔会传来一位老者的咳嗽之声,他已经睡着了,却睡得很轻,连屋外的脚步声都能够将他惊醒。
贺知春见他咳嗽完了,对着魏王轻轻的颔首,然后掩上了门。
才一出大殿,风雪便直直的拍打在她的脸上,让她清醒了几分。
“殿下,圣人可算歇了么?”鲍公公迎了上来,他弯着腰儿,不敢抬头直视贺知春。
三四年前,太子大婚之时哭得像是泪包一样的模样,似乎都已经有些模糊了,现在的贺知春,已经从一个聪慧的小娘子,变成了一个气势骇人的君王。
而且与圣人和前太子不同的是,圣人的气息是温和的,前太子不管怎么想,那都至少装出了一副恭谨的模样,只有眼前的这位,犹如出窍之剑,锐利无比。
你若是小瞧了她,定是要被连皮带肉割下来一块的。
“已经歇了,让那些铲雪的人都停下来吧,吵吵得很,别惊了我阿爹。”
房公没了之后,当年冬日里,又走了好几位老臣,圣人痛哭了好几场,身子便开始不大好,开始虔诚的信了道,终于在去岁夏日的时候,搬来了终南山避暑,国事由太子代理,这一住,便再也没有回过长安城。
如今正是正月里,不朝。
贺知春同几位兄弟姐妹们一块儿来了终南山,陪圣人过年节。
鲍公公应了声,正准备去传话儿,就听到贺知春说道:“您年纪大了,雪天地滑,让徒弟们去吧。阿爹若是唤人,还是您伺候得惯一些。”
鲍公公眼眶一热,“诺。老奴就守着圣人,哪儿也不去。”
贺知春也是心酸,她阿爹可不就是二十三年五月里去世的么,如今已经是一月了。
纵然她收集了许多的名贵药材,让太医十二个时辰一刻不停歇的待在圣人身边,他还是病倒了。
之前叱咤风云的帝王,如今也不过是病榻上的老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