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怪笑一声,然后用毛骨悚然的声音说道:“昨天晚上,你躺在床上,是不是觉得耳边有些凉……贺才人去寻你了,她在你的耳后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小太监吓得跌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贺知春揉了揉眉心,张仵作真是一个可怕的男子!
“是奴,是奴杀的。奴家中穷苦,因此盗了宫中财物私下里贩卖出去,奴想着年节的时候,宫中人多眼杂,于是又偷偷的送出去了几件,却被贺才人发现了,奴一时着急,就失手杀了她……”
贺知春闻言笑了出声,“我敢说,贺才人若是发现了,绝对不会告发你,反而会让你帮她运东西出去。”
贺知乐可不就是这样的人。
“你大字不识一个的,能够写得出同贺知乐一模一样的字来?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那封遗书是谁给你的?”
贺知春的话音刚落,那个小太监嘴角流血,倒地不起。
张仵作脸色一变,上前探了探小太监的鼻息,摇了摇头。
贺知春叹了口气,同当初她在贺府之中沐浴之时,在浴桶附近发现黑蛇时的情形一样。
手段虽然拙劣,但是凶手的目的都实现了,杀人的卒子都当场身亡了。
幕后之人对贺知乐出手,有两个目的。
一来是想要逼迫贺知春承认贺才人就是贺家女,让贺家失信于人;
二来贺才人遗书之事已经传出去了,就算贺知春证明了这是假的,她不是自杀,是被小太监杀死的。
但是谁会相信呢?大部分的人,都只喜欢听丑闻,譬如太子逼死贺才人,然后仗势欺人,拿个小太监来顶包,还编得有鼻子有眼的……
流言说出口容易,想要收回来就难了。
孙弗伸出手来,拍了贺知春的肩膀一下,像是摸到了烫手的山芋一样,快速的缩了回来,完了,他成了大理寺第三个作死的人了。
事情又陷入了僵局。
“黑蛇是朝着十五你来的吧。”
孙弗一听这颜惟清冷冷的声音,又有些想哭,一个张仵作不够,你还来?你们是有多见不得我大理寺好?
张仵作穷惯了,颜惟清乃是世家子,只有他,可是有八个儿子要娶媳妇啊!
颜惟清可不管孙弗心中的小人乱跳,直接将那遗书扔给了贺知春。
贺知春接过来一看,第一感觉就是不忍直视。
贺家人的字都很好,这些年随着阅历的增加,都各有进益。唯独贺知乐,不进则退,字徒有其型,毫无风骨,一如其人。
她仔细的看看,等看到“望父兄闲暇之余多顾念吾儿”之时,便将这遗书扔在了桌子上。
然后扯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这个遗书根本就不是贺才人写的,大侄子你说是不是?”
颜惟清点了点头,指着上头的余字,说道:“十五你在贺家生活多年,应当知晓贺知乐平日是否会避父讳。”
说起来,读书人讲究忠孝节义,对于君父,都是要避讳的。
譬如写的词语中含有父亲的名字,要不缺笔少划,要不就用同义词来代替,是不能够直接书写父亲的名讳的。
再譬如贺余乃是司农,有的时候,甚至写这二字的时候,都要注意避讳。据闻有一人他的父亲名叫岳,他甚至连乐曲都不听,就为了避讳一个岳字。
再有人父亲名中含石,他便避开所有石头,过石头桥,都要人背着走过去。
当然这是比较极端的人,但是书写避父讳乃是人之常情。
“贺家兄妹,提笔启蒙都是同一人所教,在写到余字的时候,会缺最后一笔。贺知乐的确是同家中失和,但是从小养成的书写习惯,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改变的。”
贺知春说着,让木槿到贺知乐的桌案上去翻了翻,但是并未找到写有余字的笔墨。
孙弗若有所思,“那要不贺才人就不是贺知乐,要不就是遗书是人伪造的。”
孙弗这句话虽然颇为绕口,但却极其有深意,进可攻退可守,全凭圣人意思。
贺知春不由得感叹,这个老狐狸!
贺才人不是贺知乐,那么管她是怎么死的,写的遗书就是狗屁,她又不是贺家女,给贺家还有太子蒙什么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