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刚刚说那人,道:
“现在这个银子是最不值用的,你给得这点,还不够在石丰县城买上半斗米的。快走吧,我们村儿,现在不让进外人。”
“这位是梅家兄弟吧?怎的不认得我了?”祁子冲朝在田坎上蹲着的一人道。
“我是梅夫人的掌柜啊,前几年还到你们村收过生丝呢。”
那人仔细打量了祁子聪一眼,便从坎上跳下来道:“对对,可不就是祁兄弟,你怎么来了?我堂姐还好不?”
婉筠对梅家的人都没好感,但眼前这样倒透着几分憨厚。
“夫人挺好的,就是派我来接她安置在这的一个男孩子。你可知道再何处?”说着,祁子聪就把银子往那人手里塞。
“哪能要你的银子,还真就巧了,人就在我家呢,我带你们去吧。”梅家小子,连忙推开手。
又和旁边的几个人,说了几句。这才领着人往村里走。
一路上怀王都皱眉不语,现在已经到了百姓都要拿武器抵抗的地步了么?
他深知,强行拿下几个农民容易,难的是让他们自己放下锄头,回去种地。看来回到石丰,朱贵那也得抓紧了。
婉筠现在脑子都是空白的,就要见着文启了,他能认得自己吗?第一句话要和他说什么呢?
跟着梅家小子走过几条蜿蜒小路,就看到一所比村里其他房子都要大些的院儿。
一个皮肤微黑,身子消瘦的小孩不知在一旁的地里挖着什么。
“吴文启!”带路的人喊着。
婉筠哪还顾的上纠正他的错处,也颤抖着叫了身:“文启”
小男孩转过头来,嘿嘿一笑。“二叔,这是来客人了么?我挖点野菜。”
这笑让婉筠的心揪着疼。弟弟果然饭也吃不饱,这是受了多少苦啊,瘦得不见肉。却还能笑得如旭日般温暖。
“别挖了,快过来!”二叔道。
“好呢。”文启一把刚挖的野菜用衣服兜着才跑过来。
看着弟弟越来越近,婉筠泪如泉滴。
文启本就比同年的十岁孩子高,越发显得瘦。头发也没甚讲究的,只梳了个髻用一条破布绑好。由于束得颇紧,更显得一双眼大得不行。
“这位姐姐怎么了?可是饿得?”文启见婉筠伤心落泪,问道。
一时间说不出话,婉筠一个劲儿摇头,也努力让自己笑着。
小文启看着这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觉得这位姐姐该是饿狠了。虽然他自己也很饿,却还是咽了口唾沫道:
“您别哭了,这是我刚挖的野菜,给您吃吧。”
婉筠看着这样懂事的弟弟,眼泪掉得更多了。昨晚上想好要说的话,一句也没说出口。
怀王和福瑞不好参与,正在不远处休息。
祁子聪看着一向雷厉风行的东家如此也很是难受。再瞧着本该精贵着的少爷在此地挖野菜吃,更是堵着一口气出不来似的。
干脆直接说道:“这是你亲姐,还不叫?”反正迟早要说,还不如来个干脆的,他心道。
文启一脸茫然得看向梅家二叔,他何时有了姐姐?知县家的姨母不说自己的亲人都死了么?
婉筠知道让弟弟如此快的接受自己有些难,便道:“也不急于一时叫的,文启,你先和我回府。其他的姐姐再慢慢和你说。”
“去吧,去吧。祁掌柜我见过,错不了。”梅家二叔挥着手道,他知道文启只是去过好日子了,也不拦着。
当年梅氏把文启放在这儿,除了零星几次将他带回过知县府,平常根本不管。
小文启一开始在村儿里常年东家一口西家一宿的。直到梅二叔实在看不下去,给带回了家。
他对文启算不得多好,总之有自己口吃的,就少不了文启的。
此刻见二叔这样说,小文启虽是将信将疑,也知道只得走了。现在吃得东西越来越少,自己留在这儿,也是添麻烦。
便低头想了会儿道:“那我去把这些野菜先洗了吧。”说着转身像远里跑去。
旁边的梅二叔,见他这样,一个汉子也空了眼。对祁子聪道:“文启这孩子懂事,你可多看顾点儿。”
婉筠却接了话道:“您放心吧!”上辈子就未好好照料文启,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怎会让他再受半点委屈。
她原本想追上前去,又担心做得过了,让弟弟不适应。就只在院门口立着等。
这时,一阵清香传来,婉筠垂眼就看见一双细长好看的手正拿着丝帕给自己擦泪珠。
怀王边婉筠擦眼泪边柔声道:“见了弟弟该高兴才是,怎么还落起金豆子来?”
婉筠拿了丝帕擦干净泪,还是进了院。撩起袖子就帮着小文启洗菜。
文启也没拒绝,他好像天生就对这个漂亮姐姐有好感,知道她会对自己好似的。
如何不舍得还是得走,梅二叔一个男人也没多的话,就送人到村口,又给塞了一小袋米才做罢。
回府的路上,小文启坐在马车内小几的一旁。他人还小不认得好东西,就紧拽着米袋不放。
稍过了一会儿,小文启很严肃的问婉筠:“漂亮姐姐,你家缺粮食吗?”
婉筠好不容易收回的眼泪,又被这话给勾了出来。看着文启清瘦的脸,自责不已。她拿绢子帮弟弟擦了擦脸道:
“咱家不缺吃的,等到府了。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马车又在堤坝处停下,怀王想趁着这个时候再仔细勘察一番。也好回去就和吴承远商议对策。
文启在乡间跑惯了,哪在车内待得住,也往残堤上去了。婉筠生怕弟弟手上,连忙跟上。
现在水堤的工人比晨时还要多些,男人们几乎没穿着衣服的干活。
婉筠尽量不往做工的地方去瞧,她就跟着小文启,以防弟弟摔着碰着。就这样还是气喘吁吁的,根本追不上。
实则文启哪需要她看管,比这样的地方还要险峻些的山他也爬过。在残堤上跑得飞快,拿着石块往河里扔着玩。
是在跟不上,婉筠索性让祁子聪随身护着,她也知道自己有些紧张过度。男孩子嘛,喜欢到处玩玩儿也是常事。眼却还是紧跟文启不放,随着他四处移动。
就这样,她忽的看见一个工人在稍平坦处偷懒。别的人都在卖力干活,想来他们都是附近的村民,堤坝修好了,他们在能安稳生活,所以干起活来十分用心。
但这个人竟在躺着睡觉,婉筠不由的仔细瞧了一眼。不看还好,这一眼,差点吓得她一个跄踉。
梅才良!他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