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梅,你甭管她,自家人,不用讲究那个虚礼。”
孙洪山仿佛也没觉有什么不妥,说道:“难得回来一趟,在家里就好生歇歇。那个,嗯,明天吧,叔还要跟你商量个事儿。”
“叔,你有啥事儿?现在就说呗!”沈宸不以为意地说道。
孙洪山看了一眼坐着小板凳,在炕沿上狼吞虎咽吃得正香的孩子,摇了摇头,“明天再说。”
婶子端过饺子汤,自己男人的话听得真,却没有吭声,坐到炕桌前,和沈宸打了个对面,笑着一个劲儿地让着。
沈宸放下筷子,把饺子碗向桌子那边推了推,端着汤喝着。
婶子端详了下沈宸,笑着说道:“大梅出落得越发俊了,可把咱村的女娃都比下去了。要是再穿上新衣服,打扮打扮,那十里八村也是出挑的。”
“哪有,婶子在笑话俺。”沈宸笑着谦逊,心里却并不在意。
“这可不是婶子胡说,大梅白净了,眉眼身架都长开了,是真的更俊了。”婶子咽下一个饺子,转向丈夫求证道:“当家的,你说是不是?”
孙洪山看着沈宸,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又郑重地叮嘱道:“这世道,你个大闺女出门在外可要小心。要是在东山那边就好了,穿得漂亮也没啥,听说——”他意识到有些走嘴,便停住了话头。
婶子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低头吃饭,心里却打着主意,想让大梅来说服当家的,可别拖家带口的乱跑乱颠。
沈宸吃饱了,两个孩子也吃得畅快淋漓。
虽然婶子留了块肉,在馅里多添了个萝卜,可这白面肉馅的饺子,连过年也吃不上啊!兴许有过一两回,可也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晚上也没啥娱乐活动,闲聊了一会儿,沈宸便回到自己屋里,婶子收拾完碗筷后也来了。
沈宸有话要对婶子说,婶子也有事情要找沈宸商量呢!
“大梅呀,你叔听说东山那边没有鬼子和二鬼子,是八路军管事儿,老百姓活得好,就想着把家搬过去。”
婶子开始说到自己的正题了,“可这大冬天的,咱在那边也没个熟人亲戚,拖家带口的有多难。这里虽然过得提心吊胆了些,可总算有个遮风挡雨的屋,有个睡觉吃饭的地儿。”
看着沈宸,婶子露出期待的神情,“俺的话呀,你叔听不进去,还得你帮着解劝。他也舍不得把你自己扔下,你要说不去呢,这事多半就不会再提了。”
沈宸眨着眼睛,疑惑地问道:“俺叔是听谁说的,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谁能准知道呢?”
婶子想了想,猜测道:“估计是在老窑头那听到的,这段日子他净上那儿去了。讲故事、说评书也没什么,俺就担心有谁胡扯溜拉,他倒是信了。”
沈宸想了想,说道:“鬼子又是炮楼,又是岗哨的,想去东山里也没那么容易。天寒地冻的,也不是个时候。”
“就说呢!”婶子一拍大腿,说道:“俺也是的么说的,可你叔却拿定了主意,总得你去解劝才好使啊!”
“我叔明天要说的就是这事儿吧?”沈宸在得到了肯定回答后,沉吟着说道:“婶子,你也别担心,让我跟叔说。就算要搬家,也要打听清楚,在那边找到接洽人吧!拖家带口的,搬个家哪那么容易。”
“还是你想得周全。”婶子的心情松快了许多,夸奖道:“要说还是在外头见得世面多,懂得也多,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沈宸淡淡一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百块钱,塞到婶子手里,说道:“没准儿我要多住些日子呢,这些钱呢,婶子也别省着花,家里缺的就添置,粮食也多买些。弟弟妹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不上好的,可也要尽量让他们吃饱不是。”
婶子赶忙推让,沈宸的态度却很坚决。
“这——唉,多亏了你,家里才熬过这场大难。要不是……”
沈宸安慰了几句,又和婶子闲聊了半晌,才送走婶子,独自躺在炕上陷入了沉思。
山区抗日根据地,虽然没有鬼子统治的压抑和郁闷,八路军的纪律也值得信赖,但要搬家过去,就真的能过得安生?恐怕未必如此吧!
就说鬼子的扫荡吧,根据地受到的摧残,根据地军民遭到的杀戮和损失,肯定要比治安区严重残酷得多。
当然,对于沈宸来说,这不算什么,他能跑能打,他的命运就是战斗和杀戮。
而且,最主要的还是自由,没有鬼子和二鬼子,没有那屈膝当亡国奴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