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五官中郎将那些许的斗粟尺布,还算什么事?
手心手背皆是肉。临乡侯也是自家人不是?算啦算啦。
头发?
朕虽识字不多,却也听闻‘发如韭,剪复生’。假以时日,自会长出。去吧,回家闭门谢客,待长发及腰再来见叔母不迟。
有其母必有其子。史上,太后窦妙去世,董氏干预朝政,指使灵帝卖官求货,自己收纳金钱,堆满堂室。
母子皆是穷怕了。
临乡侯能如此行事,陛下亦颇多欣慰。
所谓家和万事兴。帝王家事亦是国事。
陛下,两位太后,皆念着临乡侯的好。洛阳豪右、宗亲诸刘,纷纷闭口不言,再不敢嚼舌。
再有袁长水的前车之鉴,洛阳贵公子们少不了被长辈言辞告诫。切勿去招惹天家麒麟。
为何?
打不过又告不赢。
此时还不认怂,绕着走。更待何时?
朽木不可雕也。
临乡又有家书送到。
公孙氏临盆在即。侯府上下,严阵以待。刘备虽远在洛阳,却仍难免提心吊胆。寝食难安。几位小姐姐见状,纷纷好言相劝。只是此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各种牵挂担心,患得患失,又岂能由人?
殖货里,地下管网,青石路面,皆铺设完毕。
匠人们整修林荫花畦。金水潭亦腐水飘蓝。这日,黄门令早早登门,传陛下口谕。
赐宴西园。
刘备听闻曹节亲自入宫,请来圣诏。心生感动。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这便托黄门令左丰,问询太医令。取来曹节病症手札,六百里传回临乡,让华佗诊断。看可有良方医治。不求药到病除,便是能缓解症痛,令其安然辞世,亦算尽到心意。
岂料刘备无心之举,又一次改变历史。他不知道的是,正是曹节的暴病而亡,才让张让、赵忠等人上位。
换句话说。以曹节为首的老一代大内官纷纷暴毙,中生代的宦官才乘势而起。
许是蛰伏已久,终于得势。于是忘乎所以,变本加厉。横征暴敛,祸乱朝纲。为祸更甚。
这和怀才不遇是一个道理。
压抑越深,反扑越烈。
以曹节暴毙为分水岭。汉末宦官、外戚、党人的均势被打破。皇帝纵容,内官不知收敛,越发坐大。外戚难以制衡,只得联合外镇军阀。待董卓入京,时局终是崩坏。
何以至此?
经由与左丰、曹节等人的相处。刘备渐渐心有所悟。
或许。在陛下看来,内官才是真正只忠于自己,而不是忠于世家豪右,亦或是天下万民的臣子。或者说,内官乃是陛下一家之臣。陛下虽贵为天子,号称‘富有四海’。时人亦常说‘家国天下’。然而天下真的是陛下一家之天下吗?
只怕未必。
所以,站在陛下的角度来看,内官才是真正贴心,永不背叛的忠犬家奴。故多有纵容。
而这些宦官能屹立不倒。正如刘备少时感悟。既胆大包天,又谨守规矩。诸如曹节这样的大内官,刘备乘车远去,仍不忘跪地相送。足见一斑。
此次大长秋兼领尚书令抱恙入宫,只为达成刘备所愿。且不论垂垂将死,时日无多的曹节出于何种目的,刘备又岂能不念着他的好。
将心比心,宦官能有今时今日的滔天权势,又岂是侥幸得来?
宦官、外戚、党人。三足鼎立,达成均势。对天子来说才是最佳结果。一旦失衡,必成大乱。
以张让、赵忠为首的十常侍之所以失控。曹节之死,便是开端。
事实上,刘备与曹节并无过多交集。初次见面,便是在酒家安氏的葬礼上。虽只有寥寥数语,刘备却觉得,先帝、太子与公主,三人之间定有极深的牵绊。不然以今时今日的身份,曹节又怎会抱恙在一个马市女酒家的葬礼上出现。
此次替刘备进宫陈情,亦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