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回到了自己的小小寝帐,他跪倒地上,双手翼翼小心地从那被塞外的寒风侵蚀的已经失去了原本色彩的大木箱中捧出块玉珏来,那是块可以挂在脖间的玉珏,应该是可以保平安的,他当然还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偶遇的女人,那个被野利乌孙掳走的女人送给他的,他将它捧在手掌上,在烛光的掩映下细细地观察着那股子依旧留存下来的温润气息,沉默了好一阵后,才用麻绳将它串起,反手挂在了脖间。
女人轻快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快速收敛了情绪,将那股子霸气和洒脱重新写在了脸上。
“今天很可能是最后一次陪你了。”若雪和漱玉弯腰进来,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说着。
男人没有说话,他缓缓地站起身来,解下佩刀和衣服,精赤条条的站在那里凝望着女人。
纠葛缠绵的销魂声音从帐篷内毫无掩饰地传了出来,在寂静的营地四周回荡着,直到那远远的地方传来了激烈的擂鼓声后才完全停下。
他探出脑袋,朝着那烟尘滚滚处望去一眼,迅速地退了回去。
战斗应该开始了,那是深夜里毫无预兆的一声霹雳。
三千名虎贲营的骑士们挎着长刀冲进了营寨,火光四起,烟尘踏踏,将这支鲜卑人和匈奴人组成的单薄队伍很快冲散了。
那是夜里的一股熔浆,高山而下的炙热洪流,他们从漆黑的沙漠中奔出,又将整个草原迅速燃烧了起来。几百名鲜卑骑士奋力抵抗着,他们将自己那与生俱来的战斗基因发挥到了极致,狂暴地挥舞着马鞭,砍杀着他们也许从未曾见过的如此骁勇善战的敌人们,他们的刀剑上沾满了鲜血,又将自己的鲜血毫不吝惜地抛洒在了敌人的钢刃上,他们一个个倒了下去,倒在那铺满了尸骨和鲜血的大地上,在亲吻了这片充满了热爱和痛苦的土地后,抽出短刃,结束自己的痛苦。
吉不林手中的长刀肆意挥舞着,每一次的刀剑相触闪现的愤怒火花都伴随着一名骑士的凋零,在当身边的骑士们渐渐坠入尘土,七零八落后,他的心情越加激愤了,他想将这些有备而来的且训练有素的虎贲营的骑士们统统斩落,但这并不是件易事,在抵挡住那一阵阵围攻后,他坠下了马。
他的眼前一片昏暗,只有混乱的马蹄和烈烈的厮杀叫喊,他想站起来,可是却站不起来,麻木的阵痛一阵接着一阵涌了上来,他渐渐感觉体力不支,昏倒在地上。
“这是哪儿?”男人微睁着眼,望着远处那依稀的晨光,弱弱地问着。
“这是我们的家,那片在春天的时候层层碧草,开满野花的草原啊!”女人回答着他。
“哦,我记得的,我死了吗?”男人问。
女人用手轻抚着他那满是血污的脸颊,回答:“不,你没有,你是草原的英雄,荒漠的野狼,你不会死。”
“战斗结束了吗?”男人的眼角落下泪来,惭愧地问着。
“没有,这场战斗应该永远也不会结束,我还能听到将士们挥舞着马鞭,踏踏而来的声音。”女人回答。
“他们在哪?”男人问。
“他们没有走远,他们还在说着家乡话,正在那不远的地方看着你啊!”女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