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望尔等自重

这一刻,薛蟠无比渴望贾琮的到来。

就听成国公蔡勇不耐烦的问史鼎、王子腾:“都是将门,干脆一点,到底怎么说?跪还是打?”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不过正这时,众人却听到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拐角处楼梯口传来。

“蹬。”

“蹬。”

“蹬。”

众人的目光一瞬间看了过去,这极有规律和节奏的步伐声,显示出来人沉稳持重和自信的心性。

这个场合下,谁人有这等自信,来踩这一趟浑水?

成国公蔡勇眯起眼,嘴角挂起冷笑,看向楼梯口方向。

今日来的就算是李道林,他都不怕。

却不想,过了几个呼吸后,就看到一道清瘦的身影,头戴紫金冠、衣着金丝蟒袍、脚踩文王靴,一步步出现。

其身后,跟着二十余锦衣缇骑。

“值此国难之机,天子脚下,京畿重地,扰乱街市安危,惊扰百姓者何人?”

贾琮目光在楼内扫了一圈后,声音淡漠问道。

此言一出,蔡勇等人面色骤变。

然而没等他们反驳,就见脸肿的和猪头一样的薛蟠跳脚指着他们哭喊道:“琮哥儿,就是他们那些球攮的,我们正在吃席,没招谁没惹谁,他们就好端端的闯过来将我们好生一通打啊!你看你看,连宝玉都挨打了!”

这会儿宝玉也跟看见亲人一样,抹着泪抽泣着看贾琮。

贾琮扫了一眼后,下令道:“抓起来,关入诏狱,什么时候学会了大乾律法,什么时候再出来。”

“你敢!!”

蔡勇、周壁、曹辰等人闻言大怒道。

贾琮目光无比漠然的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成国公蔡勇,雄武候周壁,怀远侯曹辰,河套十万生民罹难,陛下亲言此为国难之时。这等时机,任何动乱皇权安危者,皆以谋逆罪论。本侯可,先斩后奏!望,尔等自重。”

说罢,连反驳的机会都不与他们,在沈浪的护从下转身下了楼。

待贾琮下楼后,展鹏反手抽出腰间双刀,狞笑着上前。

在蔡勇等人铁青的面色下,将周尚、曹斌等一干贞元勋臣衙内押走。

看到这一幕,蔡勇等人终于想起了贾琮另一重身份。

这狗日的,原本就是个读书人,阴坏!

那起子文官,最擅长的不就是端大义扣帽子吗?

偏他身上还挂着一个天子亲军的光环,行动处带着天子大义。

真他娘的窝心憋屈!

“砰”的一拳,蔡勇将手边的背椅一拳砸碎,满面怒火的大步离开。

此事,没完!

等贞元勋臣一个个含怒离去后,面色怪异的史鼎、王子腾、冯唐三人面面相觑。

过了稍许,史鼎啧啧了声,对王子腾笑道:“贾家的种到底是贾家的种,确实不凡,哦?”

王子腾抽了抽嘴角,回头看了看满面鼻青脸肿的儿子,哼了声。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本和薛姨妈、王夫人并贾家诸姊妹们一起,看王熙凤在那嬉笑怒骂,百般顽笑。

荣庆堂内传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不过,许是喜极生悲,正当满堂高乐时,忽然有前面的嬷嬷匆匆赶来,带回了一宝玉亲随传回的消息。

宝玉、薛蟠二人,在聚贤楼被人打狠了!

听闻此信儿,贾母和王夫人登时如五雷轰顶,一迭声的去请贾政来。

贾母更是破口大骂起来:“琮哥儿呢?那个孽障!不是说宝玉请他去东道了吗?怎他连宝玉也护不住,还有脸袭这个爵儿?”

……

西市,聚贤楼。

以鲜美的羊肉锅子闻名,原本是西市中近来最火热的酒楼,此刻,却成了整个西市中孤立之地。

不知几方人马披挂齐全,汇聚楼下,隐隐对峙。

气氛凝重。

聚贤楼共有四层,此刻自下往上望去,第四层的窗子都已经破了好些。

地面上也散落着一些摔的粉碎的桌椅和坛坛罐罐。

隐见血色……

长安县衙和顺天府的衙役们皆来到现场,可也只敢远远的望着。

楼下穿着各色亲兵武服的悍卒们,代表着一家家显赫的军中贵门。

世代罔替的富贾,哪里是他们小小差卒敢得罪的?

“驾!”

“驾驾!”

正当这时,一队轻骑自东而来。

街道上远远围观的百姓纷纷让路,百余人的队伍没有丝毫降速,直冲冲的就开到了聚贤楼下。

“让路!!”

中心之人旁边的一年轻人见前路堵塞,登时怒目大吼一声,令所有人侧目。

挡在其前的一支三十人的家将队伍,也不知是哪家,见此虽满脸不忿,可看了眼对面迎来之人身上的蟒袍玉带,还是憋闷的让开了道路。

见此,与他们敌对一方的两队亲兵,却忍不住欢呼起来。

“冠军侯威武!!”

贾琮面色淡漠,与对面一二人略略点点头后,扫了眼地上的琐碎,翻身下马,在展鹏、沈浪等人的护从下,阔步入内,登上了聚贤楼。

……

“老史,你这真是有奶便是娘啊!你倒是忘了身上这个爵儿是怎么来的了,当初巴巴儿的跟在王爷后面,立下功封了候,如今那边儿给个缺儿,你又成了开国功臣一边儿的了,转过头来对付我们?”

“老周,话不要说那么难听,老子这个爵位是拼命用血汗换回来的,自然念着王爷的好,但今日之事和这些无关。宝玉是我家老太太的孙子,从来不惹事,也不是武人,还有薛蟠,上回就你儿子就动了手,我们只当小儿辈顽闹,不同他计较。这次为何还下狠手?这般欺负两个不通武艺的,算不上英雄吧?”

聚贤楼四楼,整层楼都是一片狼藉。

原本隔开的三大间包厢中间的屏风围栏都碎了,地上尽是酒菜碎碟盘碗,油腻腻的,还有些血迹。

二十来个年轻人,没一身上干净的,但总的来说,忠靖侯史鼎身后的十来个年轻人身上,血渍多于污渍。

而雄武候周壁身后的年轻人身上,污渍多于血渍。

两位武侯对话之后,谁也不能说服谁。

雄武候周壁身旁另一武侯怀远侯曹辰冷笑道:“老史,贾家也是武勋将门,如今那小儿不是得意洋洋带着冠军侯的爵儿?既然是将门子弟,哪有通武不通武的说法?再者,既然想当局外人,就不要大言不惭吹捧贾家小儿,再来踩我们贞元勋臣一头。管不住自己的嘴,活该挨揍!真以为开国功臣一脉又抖起来了?呸!想在我贞元勋臣头上拉屎拉尿,他们还差得远!一群忘八羔子!”

史鼎身旁王子腾淡漠道:“曹大人口下留德,开国功臣一脉的功勋,不在你们贞元勋臣之下。”

曹辰嘿了声,讥笑道:“哦,我还忘了姓王的了,你姓王的如今也是一号人物了,京营节度使,管着十二团营,嘿!”

事实上,王子腾这个京营节度使只能管到扬威、立威二营罢。

不过新收纳的奋武、果勇、敢勇三大营或许也会给他面子,但那三大营更多只听崇康帝的旨意……

曹辰几乎不拿正眼看他,道:“你王家跟在贾家背后几十年,送了几个女儿进贾家,才得了这么个位置。怎么,就觉得有资格同老子说话了?身上连点子正经军功也无,你也配同我说话?”

王子腾闻言,阴沉的面色上闪过一抹怒火。

他身旁神武将军冯唐厉声道:“曹辰,你莫要太放肆!须知,现在不同当年了,圣天子在上,轮不到你们再这般无法无天!”

曹辰面色转冷,阴声道:“冯唐,你这老狗少给老子扣帽子!老子说的难道不是实话?本侯又不曾对陛下不敬,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仗着陛下说嘴?”

“你……”

冯唐闻言怒急,不过他到底碍于贞元勋臣势大,不敢彻底撕破面皮。

开国功臣一脉虽然有点起色,但终究远远不如。

他忍得,冯紫英却忍不得。

他见老父受辱,怒发冲冠,怒吼一声,就要冲上前同怀远侯曹辰厮杀放对。

只是先前在同贞元衙内们厮斗中,冯紫英本就是主力,受到的照顾最多,受伤最重,此刻虽有杀贼之心,却无杀贼之力,刚扑上前,就被曹辰一脚给踹了回来。

不过,曹辰反而眼中露出一抹欣赏之色,对冯唐鄙夷道:“你还不如你这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