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止住少女后,幽姨站起身来,转头看着敏儿,沉声道:“一会儿我会派人送你去江北分舵,那里是铁拐李的地盘,这次他并未前来。这次若我们营救成功,也会连夜离开扬州府赶往那边,你们负责接应。若是不成……敏儿,自此你就金盆洗手,寻个小城去归隐吧。切记,不要想着为我等报仇。有一事你说的对,教主本已是天纵之才,雄才大略。可惜,他生不逢时,遇到了两个比他更厉害的。我们尚且非那一双人的敌手,你若去……不够人随手打发的,只能白白送死,明白吗?”
……
扬州城外,瘦西湖上。
夕阳西照。
精美的画舫缓缓飘荡在湖面上,经历了卷石洞天、西园曲水、虹桥览胜、蜀岗晚照、万松叠翠、双峰云栈、山亭野眺、临水红霞等二十四景。
到了这一刻,晚霞映的湖面波光粼粼,夜雾渐起,愈发美的惊心动魄。
贾琮、黛玉、叶清三人登上了画舫二层的四角亭内,看着这世间美景,眸光闪闪,一时间,竟连话也不愿说。
一阵晚风吹过,黛玉终究体弱,打了个寒战。
贾琮见之,将身后银狐大氅取下,披到她肩头,让她自己系丝绦。
黛玉原本冷的发白的俏脸上浮起一抹晕红,尤其是看到一旁叶清似笑非笑的眼神,愈发羞赧,她想将大氅还给贾琮,不过又觉得这样做反而愈发显得心虚。
迟疑之间,模样更加怜人。
叶清见之不厚道的哈哈大笑,清朗的笑声飘荡在瘦西湖湖面上,传向远方。
见黛玉果断下定决心要取下斗篷,叶清揽怀抱了抱黛玉,笑道:“不必取,下去吧。南边儿的风能往里面钻,穿着厚也挡不住风。我都觉得寒气沁人了,妹妹哪里受得住?”
黛玉闻言,拿眼看向贾琮。
贾琮微笑着点点头,道:“也好,景色虽美,但也不必急着一日看尽。今日看了瘦西湖,等翻了年,咱们再去临安看看真正的西湖。想来又有一番风色。”
黛玉闻言高兴了,看着叶清道:“姐姐不是也要去临安么?何不等翻了年一起去?”
叶清闻言,笑着抚了抚黛玉额前发梢,道:“到底是我的妹妹更好,不过我怕是等不及了。我要在明年三月太后千秋节前回京,时间太紧。”
见黛玉面色黯淡下来,叶清反而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的,咱们才多大点,往后有的是机会。妹妹要养好身子呢,虽不必像我一般体壮,总要再强一点才好……”说完,瞥眼呵呵直乐的贾琮,道:“我说自己体壮,就这般可乐?”
贾琮哈哈笑着,摇头道:“没,清公子说的是实话,有什么可乐的,哈哈!”见二女皆面色不善的看他,贾琮忙道:“好了好了,愈发寒了,快下去暖和吧。吃了晚饭,我该去忙了。”
二人这才作罢,嘻嘻说笑着,往下面走去。
贾琮回头看了眼岸边园林中闪亮的灯火,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后,转身大步走下画舫。
……
扬州府衙。
江南巡抚郭钊面色阴沉的坐在正衙上,看着堂下几个灰头土脸的抚标营营官狼狈的跪在那里,眼中压抑不住的怒意。
他没有想到,手下人如此废物,都到了这一步,前往各地缉拿赵氏族人,竟也能被堵了回来。
“抚台大人,不是卑职们不用心,实在是……咱们连地方都进不去啊!”
一营官诉苦道。
郭钊厉声道:“这叫什么混帐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为抚标营营官,江南何处去不得?”
那营官灰头土脸道:“昨夜卑职们领命后,连夜赶往扬州府附近的双沟、杭集、宜陵及沙头、瓜洲等地。谁知每至一处,必有二十来生员、举人拦在正道中,在那里饮酒作乐,吟诗作对。卑职们要过去,就被他们啐了个满脸灰。他们都是有功名在身的生员、举子,卑职一介武官,哪里敢将他们如何……”
郭钊闻言差点没气出个好歹来,怒声道:“那你们就这样折返回来?废物!废物!”
巡抚可以直接下令革除生员、举人的功名,扒去青衿。
只是他没想到,那些读书人竟然如此大胆。
营官连忙摇头道:“卑职们原本是想强硬闯关过去的,他们毕竟只有二十来人,就算被他们当面啐骂,用酒泼面,卑职们也忍了。等拿下人后,自有抚台大老爷做主。可谁知,还没等卑职们强闯,又来了一批白发老人,俱是各地的乡老,大人……”
郭钊闻言,憋怒的一掌拍在身边案几上,“砰”的一声。
回震的力道差点没折了他的手腕骨,让他的黑面一白……
一旁肃穆的按察使诸葛泰挥了挥手,先让底下那几个营官退下,然后对郭钊道:“抚台,如此看来,江南那几家人到底还是出手了。他们好快的速度……”
郭钊愤怒道:“扬州府本就是各家经营的要地,再加上他们与那几家盐商不清不楚的关系,自然比我等更快些。只是本抚也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们怎么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维护叛逆!”
诸葛泰苦笑道:“大人,他们并没有明着对抗呐。这等手段,实在让人头疼。如今就是不知,锦衣卫那边前往梁溪的人手,是否得手了。”
郭钊闻言,皱眉道:“那边八成没有问题,贾清臣年虽不高,行事手段老辣之极。深谙兵贵神速的道理,早在消息传出前,就派了缇骑一人双骑赶往梁溪。这一会儿,怕已经快折返回来了。唉,都是我等麾下无能。若是也有贾清臣这样的属下,何至于如此窝囊。”
诸葛泰摇了摇头,道:“事情怪不到下面人头上,终究还是要和那几家谈。他们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拦得住我等,也拦不住锦衣卫。我等要受世俗规矩阻拦,锦衣卫行事百无禁忌,真要下辣手砍一颗脑袋,其余人也就一哄而散了。
抚台大人,听说除却金陵那四家外,其余七家连同甄家共八家族长,都到了扬州府,住进了莲苑。他们是与咱们谈判来的,在没谈妥之前,这一步,他们是不会与咱们退让的。
他们或许也已经知道,锦衣卫暂时不会插手……”
郭钊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
他原本是极能隐忍之辈,不该如此喜怒形于色。
只是眼看事关一生的事业一朝将成,却卡在这里,让他难免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