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事,钦天监岂敢信口雌黄?”肃顺干脆的道:“提前给镇南王打声招呼罢。”
北方各省可能出现罕见大旱?易知足拿着话筒愣愣出神,半晌没有吭声,他依稀记得清末也就是光绪年间北方爆发了一场百年不雨的罕见大旱,饿死了上千万人,难道现在就开始了?这时间似乎有些不对?
听的话筒里半晌没有声音,奕?轻‘喂’了一声,接着道:“国城兄——?”
“稍候再打来。”易知足说完放下话筒,看向赵烈文道:“今年属什么?”
赵烈文很是意外的道:“乙亥年,猪年。”
“明年呢?”
“丙子年,鼠年。”
“后年呢?”
什么意思?赵烈文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下意识的回道:“丁丑年,牛年。”
“再往后呢?”
“戊寅年,虎年。”
丁戊,丁戊奇荒!不错,就是丁戊奇荒,易知足确信不会错,既然是丁戊奇荒,就说明旱灾是在后年,大后年,怎得现在就爆发了?难道这个丁戊奇荒持续了四五年之久?
他随手从桌子上取过烟盒抽出支烟点上,现在的大清早已偏离了原本的轨迹,北方各省,尤其是山东、河南、山西、淮北一带经过持续数年不间断的大规模的移民,人口早就已经大幅下降,况且铁路交通也十分边便捷,赈济的难度要小的多。
即便如此,这事也不能轻忽怠慢,眼下北方各省正大规模的兴修水利,修建铁路和城市改建,如此大的旱灾,如果赈济不力,同样会引发严重的后果。
默然片刻,他才吩咐道:“给安南、暹罗、缅甸去电,所有海船一律装运粮食分赴上海、青岛、天津,另外,给纽约去电,大量进口粮食!”
还要从美利坚进口粮食?赵烈文有些惊愕的道:“北方旱情严重到如此地步?”
“钦天监说北方各省旱情可能延续到秋冬。”
那也犯不着如此打动干戈!犹豫了下,赵烈文才道:“大掌柜怎的舍近求远?从四川和湖广调粮岂非更快?成本也更低。”
“四川、湖广的粮食先留着,以备应急之需。”易知足缓声道:“东南亚各省粮价不高,美利坚的粮价同样低,这场危机已经波及到了农业,世界粮价都出现大幅下跌。再说了,我们还必须控制粮价因为这场旱灾而起伏过大,那将不利于元奇赈灾。”
说着站起身拿起电话,“接首相府,奕?。”
赵烈文一头雾水的看着对方,这赈灾的力度是不是太大了?居然还要从美利坚大量进口粮食?联想到对方之前接连问这几年的属相,他心里一跳,北方的这场旱灾该不会要持续数年之久罢?
祺祥驾崩,京师里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驻扎京师的陆军部队都取消了休假,进入随时待命的状态,广州、上海、青岛、釜山等地电报电话也登时频繁起来。
历来皇权交接都不是小事,虽说大清已经立宪,皇帝已五实权,但慈安皇太后以及奕?、肃顺等京师王公勋贵都不敢有丝毫大意,祺祥驾崩,又无子嗣,如果元奇有心覆灭大清,这可谓是难得的机会。
整整一个月时间京师都处于一种内紧外松,高度戒备的状态,元奇方面却是没有丝毫的异动,尽管如此,慈安还是紧锣密鼓的安排新君登基。
1875年,正月二十,年仅五岁的载澍登基,成为大清第十一位皇帝,年号光绪。
载澍登基,年号居然也是光绪,易知足对此有些意外,查阅了一下,光绪乃是光辉事业开始的意思,他不由的暗自好笑,这年号寓意倒是不错,让人无可挑剔。
这日晚饭后,易知足照例到后园散步,易正行刻意跟了过来,试探着道:“祺祥驾崩,朝廷匆匆拥立新君,倒是在防范元奇一般。”
易知足听的一笑,他在易正行和赵烈文两人面前流露过不满意君主立宪的意思,这话有着明显挑拨的意思,缓步踱了十余步,他才缓声道:“国丧期间,禁止宴乐婚嫁,你可留意各省这一月的情况?”
因为皇帝驾崩,朝野上下这个年过的极为冷清,所有的宴乐婚嫁包括喜庆活动都一律取消,就连上海也不例外,这一点易正行自然是清楚,也明白对方的意思,迟疑了下,他才道:“这是礼仪,也是习惯使然。”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轻声道:“当初清军入关,两度推行剃发令,引发了多少血腥事件,嘉定三屠就是因此而起,如今发式、服饰早已宣布自由,施行宪政也已两三年,又有多少人剪掉辫子?若非入学入伍进厂强行规定要剪辫子,怕是上海现在也依然是满街的辫子。”
说到这里,他轻叹了一声,“治大国如烹小鲜,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更忌急于求成。眼下西洋各国遭遇罕见的经济危机,正是我国弯道超车之良机,犯不着节外生枝。
再则,究竟什么样的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适合我国,现在也未能定下来,为什么不多等几年?等的彻底掏空清廷的根基,等的制定出适合的成熟的各种制度,届时要废除君主立宪,可谓是易如反掌,又何必急于一时?”
“父亲训诲的是。”易正行微微颌首道。
上海,黄浦江,一艘悬挂着米字旗的远洋巨轮迅速的逆江而上,经过数月海上航行的旅客们满脸兴奋的站在甲板上指点着上海城轻声的交谈议论着,不少第一次前来上海的人都贪婪的打量着这座闻名欧洲的远东第一大港口城市。
宝山是烟囱林立,工厂遍地,上海则是高楼林立,宽阔的沿江大道上马车和自行车组成的滚滚车流蔚为壮观,人行道上则是人潮如流,黄浦江两岸密密麻麻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大大小小的船只。
五十出头,蓄着浓密的络腮胡稍稍有些秃顶的古斯塔夫·基尔霍夫一脸微笑的望着眼前充满了活力的城市,他是海德堡大学教授,也是德国物理学家,在电路、光谱学的基本原理有着重要的贡献。
“很美丽的城市,一点不比柏林差。”随着话声,五十多岁留着漂亮的八字胡的赫姆霍兹缓步踱了过来,他原本学医,取得国医学博士学位,并做过军医,后期转向物理学研究,主要研究电磁作用理论。
电磁学在欧洲被视为奇谈怪论,欧洲依然还固守着牛顿的传统物理学观念,电磁学因为违背传统在欧洲很不受重视,但在物理学起步很晚的东方帝国对于电磁学却有着浓厚的兴趣,他这次前来上海,就是应上海大学的邀请。
基尔霍夫笑道:“希望这次东方之行不会令我们失望。”
“应该不会失望。”赫姆霍兹道:“据了解,上海汇聚了世界各国大量的科研人才,这些年在新技术的研究和应用方面以及一直处于世界前列。电磁学在欧洲很不受重视,但上海却极为重视,成立了专门的实验室,而且根本不需要担心研究经费。”
乘着西洋各国爆发金融危机或是经济危机大肆的挖墙脚,这已经是元奇的一贯作风,元奇的研究所、实验室不仅开出高薪,提供所需的研究经费,对于研究成果既不据为己有也不隐瞒,以前还有优先购买专利权这条限制,如今连这一条都取消了。
完全的自由,优厚的条件,上海元奇各大小研究所、大清的大学都逐渐成为世界各国科学家最受欢迎的地方,不论是有名望还是默默无闻的只要在本国缺乏研究经费或者是不受重视,都会选择前来上海,或是进入研究所,或是进入大学。
对于这种亏本生意,很多人不理解,元奇内部也没少反对,易知足却是充耳不闻坚持这种做法,大清近代教育起步晚,他必须采取这种办法,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为大清培养出足够多的人才,
也就是这个年代,他可以打着‘科技无国界,造福全人类’的幌子聚集各国的科技人才,放到后世,这压根是不可能的,各国对于科学家都视如珍宝,根本不允许自由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