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就打算去捡树枝起火烤全羊。
没办法,他已经很饿了。反正现成的烤羊材料不吃白不吃,怎么可以浪费。
再说吃饱啦才有力气作对抗嘛。他边想着边为地上的小羊羊默哀了几秒。
走到溪边清洗血迹的时候,他盯着自己满是血的脸看了好久。
这个时候他总有种错觉。是不是他曾经这样做过?可他也想不起来什么有用的事情了·······
大概是昨天,他刚从山洞里跑出来时就回了萧无念家。当然也从路人那里听到梅家人被抓审问、山匪被捕的消息。他听到这些事他还挺高兴的。虽然是他鲁莽放了火,但最后的成效还是不错的。
至少对于他来说,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可是,他不敢在那里多留,不敢和任何人说话。他现在的不稳定他很清楚,有时候一天下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做过了什么,只能之后一点点回忆起来。而那恶魔像是躲起来和他玩似的,就是不出现,他也没办法逼问对方。
他捧起清水洗脸,终于把骇人的殷红洗去后,他才肯低头看水里他自己落寞的表情。
现在这样子,真难看。
也许放在以前,他可能会能坚持得更久。刚刚开始的时候,他没有什么需要顾虑的,也可以说是没心没肺。
但现在已经变得很不一样了,他会笑,会生气会耍脾气,会愿意认识、接受别人。这种变化也许在穿梭世界间是必然的,但有个人将他的这变化提早了好多。而最重要的是,他心里不仅多了那个人,他现在还多了一个致命的弱点。
也许,他是不是该重新回归一个人比较好呢。
肯定会更好的吧。
对于他来说如此,对于萧无念甚至是下一个世界的‘萧无念’都是如此。
这个世界的萧无念可以真的像那个‘幻象’里一样,和相配的梅洛在一起,梅洛看起来好相处又对萧无念很尊敬爱慕。这样萧无念不知会轻松不少,而别人的议论也会好听很多。
而不是和他这个□□一起,随时都会被拉卷入未知的危险,伤的粉身碎骨甚至尸骨无存。既然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么他也打算好了,接下来就集中精力和那该死的恶魔耗到底。
可到了下一个世界,下下个世界,他不知道他还可以坚持多久。
但至少,这个世界他必须耗下去。找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最好,没准他还可以得知制服那恶魔的方法。
突然间他想到什么,立刻纠结苦恼的皱起眉头。
在这之前,他还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去做。
夜幕降临,可临邑县的街道上的人却异常的多。无论老少男女都在这个时候出来挤满了大街小巷。
街边几乎每扇门都挂着红灯笼,红红火火堪比过大年。
而县里每一处的戏台现在都有人在唱戏助兴,台下人满为患,孩童们都玩疯了似的大喊大叫,爬上爬下不亦乐乎。平日里会责备他们的大人们此刻完全放开了心,自己也兴致勃勃地玩乐、庆祝。
但他们不是庆祝什么节日,而是庆祝他们几十年来所受的威胁的‘解放’。
山匪被一网打尽,现在大部分的逃犯不是已经逃离此县,就是已经自首、被捕获。而山匪的头子早就被擒,他们群龙无首,贼窝被搅,怕是没有可能会东山再起了。
烧山围剿这一出好似一个下马威,周边蠢蠢欲动的害虫们现在都统统安静下来不敢有所动作。
虽然这个县城和邻县现在都失去了半座山,但是树还是会长出来的。
有了树还怕没有森林、没有青山么?
那座老石板桥头一次承受着那么多欢乐的百姓的重量,人们此时都聚集在这里观赏河里漂过的花灯。
今夜是官府特地安排的欢庆夜,每一酒家不需付钱便可享用美餐美酒,戏班子连唱三场,最后还有烟火盛会,而这些全由官府垫钱。
有了此等好事,所有人都来到外面赏灯听戏。今夜似乎是他们经历过的最快乐,最舒畅的夜晚了。
做出举行欢庆夜这个决定的是萧无念。
自大火事件已经过了五天,前面一波大浪已经快要平息。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安抚民众,等待朝廷的安排了。
可现在说要好好让大家放松的萧无念却依旧待在家里,待在那个失踪五天的人的房内。
他正靠在文森特的床边,手边是一张张的薄纸。
这些全部都是文森特以前写过的,每次说要好好练字,可到最后总是会写的一塌糊涂,黑压压的一片墨迹,要么就是写着写着就画起别人看不懂的涂鸦来。
萧无念一直对这字头痛,因为他特别注重这方面的事,所以他每次看到这乱七八糟的‘杰作’后,总想下定决心下次严厉的教,可到看着对方无赖的表情,他还是无奈的作罢了。
然而现在他一张张看过去,只剩下满心的懊悔和悲痛。
一天找不到人,他的心就一天悬在半空。整个人心神不宁,仿佛丢了三魂六魄。
翻着翻着,他翻到了几张让他手指颤抖的纸。
满满的,写着他的名字,那人写的他的名字。
工整,干净,一笔一划都是在认认真真的写着,没有丝毫敷衍。
这里总共二十三章张,好像是执笔的人因为不满意所以一张接着一张练习着,练完后又偷偷的藏在了所有练笔的最下面不想让其他人看到。
也许他还练了不止这几十张,可能是一百张,可能是两百张。
萧无念知道,那人连最简单的数字一二三都会写得和扭动的蚯蚓一样,可现在他的名字好像被那人当成了神圣的经文,一遍遍虔诚用心的读写着。
看着这些字迹,他好久都没能控制住自己双手的颤抖,最后他一手紧拽着纸,一手捂住了眼睛仰面躺下。
他父亲曾教导过他,既然要完成志向就不能犹豫敷衍,敢作敢当不能手软,也更不能对自己绝对正确的最佳选择后悔。
他把这个当做为人信仰之一,每一步都精心设计,谨慎行动,他从来不怕什么。
但他只是一瞬便怕了,便悔了。
也许这将是他后悔一辈子的事情。他就不该完全放手让那人去········
外面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烟火盛宴已经开始了,桥边,街边,甚至是屋瓦上都站着人欣赏着绚丽的夜间花火。
连被迫留在家里候命的十七等人都不由得聚集到了可以观看烟火的院子角落静静的欣赏。
而此时,一个人正偷偷摸摸的溜进了萧家的后院,他熟练的躲避了人群和光亮处,最后绕到了萧无念的房间门口。
房门紧闭,里面也没有点灯。那肯定是跑出去快活了。
文森特有些吃味的唾弃着,但他还是露出不舍的眼神。
这个地方他待了三年。但三年对于他恍若一日。
除去萧无念偶尔的责备和严厉的教导,他其实在这里过得很开心,他从来没有这样自由快活过。
快乐的时光总是会让人觉得短暂和不舍。对于他来说,这里也许是他最后一个无拘无束的乐土了。
他和别人不一样,他很异常。
即使他不愿承认,他很不一样。有谁会愿意变得如此怪异,虽然在各个世界穿梭的他可能等于‘永生’,但代价呢?这又有谁懂。
最后看了一眼这扇门,他转身准备去他曾经的小房间。他之前顺手拿来的那根玉萧,他藏了好久没被别人发现,还花了几天的时间,终于在上面刻好了萧无念的名字。
本来他是要等到过几天,在萧无念诞辰的时候再送给对方的。因为这几年下来他总是找不到合适的礼,所以当他看到那个玉箫时,他就觉得再适合不过了。
那萧有着他两世的牵挂。
可惜的是,现在他已经没机会当面送了。
他警惕的环顾四周,就怕会撞见其他人。这里上下全部的人他都混熟了,要是被看见肯定会被认出来的。那样的话他可能就不能成功销声匿迹,流浪天涯了。
只要回去,留张字条,把礼物拿出来就可以了。他就可以离开了。
文森特低落的轻叹一口气,绕到后面的窗户无声无息的翻了进去。
他的屋子里也没有点灯,他熟练的摸到了桌前。
可他隐约觉得房间不对劲。这屋内的好像东西被动过,不过前几天他回来时好像也就是这样乱。
因为赶时间,文森特不管其他不对劲的地方,直接弯腰,拿下桌面下他藏着的暗格木板,然后抽出里面的玉萧。
他刚抽出纸张,准备提笔就听到身后一阵声响。
接着就是一个人温暖的怀抱,紧紧地,牢牢地把他圈住。
“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