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皇后给起的

过去的事在贺盾眼里就是过眼云烟,散了便散了,倒是冯娘娘好像变了许多,都不像她认识的那个人了。

冯小怜有些奇怪地看着眼贺盾,粉唇微张,似是很不习惯与人这般闲聊,好一会儿弯腰抓了把干草搁在刀下,回道,“我跟了皇上之前只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女侍,专门做下人做的活,说不定以后还要接着做,这些事也不难,会做有什么稀奇。”

贺盾哦哦了两声,冯娘娘的过去未来她知道的不多,只不过这么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宇文邕却直接把人扔过来养马,可见这位帝王铁石心肠到何等地步。

冯小怜明显不想跟她多言,说完院子里就安静了下来,贺盾看着她眉眼如画,绝色无双,忍不住轻声说道,“您这样清水芙蓉一般,很漂亮。”原先也不是不漂亮,只是妆容太艳,华服美饰太抢眼,反倒将珍珠本身的光华掩盖去了,在贺盾看来,还是这样素颜来得更倾国倾城些。

冯小怜闻言直起身体,瞧着贺盾吃吃笑了一声,“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知道什么,本娘娘是很漂亮,可你别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小心连骨头渣都留不下,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贺盾给冯娘娘那带着桃花的明眸看得脸色通红,她本也不是多话的性子,在高纬身边呆着的大半年,除非必要轻易都不怎么开口,也不跟人闲聊的,这下乍一开口,被挤兑个不行,顿时有些面红耳赤,“您误会了,我没有。”

冯小怜这下是当真高兴了,明眸青睐香腮赛雪,晃花人的眼睛,“你年纪这么小,料你也不懂……不过你最好也别往我跟前凑,我和阿纬是一对,他虽是个小疯子,但对我好,我也不能不记恩,总归是要去陪他的,你若为此丢了性命,找我赔,我可赔不起了……”

贺盾听得有些怔忪,高家人代代短命荒唐,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家族可能有基因遗传性的精神病史,在这个医学科技不发达的年代,又是帝王之家,这种病就非常要人命,不但北齐的百姓吃够苦头,便是亲近之人,也没一个落得好下场的。

不曾想冯小怜竟是知道的。

贺盾怔怔地看着面前这张美人颜好一会儿,正想说话,便听得外面传来一阵争论声。

大概有三五人。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是那老厩丁,语气严厉,口里说着污秽之地太子殿下身体金安不宜久留还请速速回去之类的劝诫之言。

年轻一点的语气缓和音调不高,却隐隐含着些不悦和不耐,只道要看看父皇的九骏马,还要在这马厩里四处逛逛。

接着还有两三个附和劝说声,说要见一见养马人云云。

马厩统共就这么点地方,前面关马后面堆放粮草,贺盾听声音越来越近,待听那老厩丁说他这没什么美人,贺盾便清楚一伙人是冲着冯娘娘来的了。

冯小怜脸色微变,眼里先是有些微慌乱,但很快又强压了下去如常起来,见贺盾面色凝重,反倒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道,“这也没什么好担忧的,左右不过是瞧中了我的美色,几个毛头小子,我还应付得过来。”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贺盾知道得多,想的就更周全,一时间心念电转,立马扔下手里的铡刀,飞快道,“我去找温国公。”

历史记载里高纬本就会朝宇文邕讨要冯小怜,只不知是哪一日,现在确实耽误不得了。

太子宇文赟眼下年方十七,正是年少慕艾的年纪,得知天下第一美人成了自家的俘虏,坐不住好奇来看一看那是必然的事,可坏就坏在他的父亲是宇文邕,这件事要被宇文邕知道,宇文赟要挨揍不说,冯小怜的性命是不可能留了。

太子要在朝臣面前留有好印象,犯错了便不是他的错,而是身边人的错,作为用美色勾引太子的女俘虏,是决计活不成的。

这时候能救冯小怜的只有温国公高纬。

贺盾出去便见三两个男子正与老厩丁纠缠不清,贺盾行过礼,一身软甲头戴金冠的英俊男子并没工夫搭理她,只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她一边去,抬脚就要往里面走。

不远处有个宦官踌躇两下转身小步跑了,十有八[九就是探子跑去报信了,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历史记载宇文邕为了让儿子成器,在儿子身边安插了人,监控他的一言一行,贺盾想到此处,看了看天色,心说宇文邕估计还在营帐里和朝臣谈论政事,她动作快一点,还能赶在前面将消息传给高纬。

贺盾正打算从地上起来,怎奈眼下走进了一双银线夔纹的乌色靴,停在了她前面,看大小应该是个少年人,这时候和宇文赟出现在这里,非富即贵,大概是哪个将军家的小公子罢。

贺盾又行了一礼,耐心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只一眼贺盾便忍不住心生赞叹,九岁十岁的小少年身量高出她半个头的模样,年岁不大,五官却精致灵透,眉宇清扬,鼻梁俊挺得恰到好处,目光清湛湛的,黑瞳点漆如墨,他没像旁的同伴一样身着软甲腰间挂剑,倒是着了一身清雅素色锦缎小文士服,就这么随意站着,像从云岫青山里走出来的小谪仙,气质温润,清贵无匹。

生存的环境养成一个人的气质和涵养,第一眼看他便与旁人不同,如果不是特权社会的特权阶级,只怕也分不出这么明显的云泥之别。

贺盾也不能多看,垂下头心里无不感慨,小小年纪便是这等天人之颜,长大了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