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前脚刚踏出府门,后脚就撞到一个人身上。
郑斯璎踉跄几步,稳住身子,意识渐渐恢复了清明,待看清眼前的男子,她本能地屈膝一福:“晋王殿下?”
来者正是李景霆。他眉梢微挑,冷声道:“郑大姑娘这是怎的,着了魇了?”
郑斯璎抚了抚额头,抚平心绪,手脚慢慢有了温度:“王爷说笑了。臣女不过是方才与爹爹对弈,输了棋,心里憋屈罢了。”
“输了棋?”李景霆玩味着这三个字,不置可否,“罢了。本王确有事来找你,如今碰巧,也省了进府的功夫。”
“王爷找臣女,命个太监传召就好了。何必屈尊一趟,令臣女惶恐不已。”郑斯璎再次行礼,满脸温驯娇媚,已恢复了往日的皮相。
李景霆翻了翻眼皮,半眼都未瞧女子的作态,径直抬脚往街角去,留下声:“棋局晦涩,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事关暗地里的,公然召你,反倒惹得多方耳目,不如本王亲自来。过来。”
最后两字令郑斯璎一警。瞥了眼四下无人,才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僻静处,只听见春风拂面的微响,还有看不见的地方衣角拂动,显示着晋王布置下的影卫,夜枭重重叠叠。
郑斯璎愈发郑重,戒备地后退了一步:“敢问王爷,寻臣女何事?”
确保周围除了自家影卫,再无他人眼线后,李景霆也干脆脱下彬彬有礼的面具,面容霎时被一股铁青色笼罩:“和李知烨合伙的勾当,还想装糊涂不认么?”
都是棋局中人,高手过招无痕,隐瞒反而愚蠢,博弈霎时开局。
刀和剑亮在日光下,罪和恶都放到秤杆上,生死荣辱,请君一搏。
郑斯璎略一思量,便明白话中话,毫不示弱地仰起头:“所以今儿,王爷是为着静娴公主之事,来兴师问罪么?”
“义父您说什么?”郑斯璎下意识地呆住。
“下月初十。王俭义女郑斯璎,下嫁萧家家主萧铖明为妻。”王俭一字一顿,不容置疑。
“谁?那个年过半百,嫡妻早丧的萧铖明?”郑斯璎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
“不错。老夫已禀明了皇上,萧家那边也同意了。你什么也不用管,乖乖呆在房里,下月初十就上轿罢。”王俭说得轻淡,放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然而,也只是放佛罢了。
豆蔻少女嫁给两鬓灰白的半老头子为妻。
一边是金枝玉叶的黄花大闺女。一边是寡了十余年的老鳏夫。
就算是顶了王和萧两个大姓,这桩姻缘也是披了红盖头的毒蛇,冰冷地嗖一下,就往郑斯璎脑门钻。
郑斯璎从头皮到后梁骨顿时麻成一片。
“义父!义父三思!斯璎,斯璎斗胆,此事可否再议?哪怕萧家公子哥儿也好,为什么一定是萧家家主?这若成了,义父和萧家主,辈分岂不是乱了?”郑斯璎口不择言,哆哆嗦嗦,小脸已经冻成了乌青。
“辈分?他萧家虽得皇上抬举,补了卢家的五姓缺口,但论资历论实力,还不是只够舔我王家鞋尖的?彼时唤我声岳父,还是老夫看得起他萧铖明!”王俭朗声大笑,如同听到个笑话,“至于其他,为什么是萧铖明。”
王俭顿了顿,眸色乍然深沉,看向郑斯璎的目光多了分异样,是那种锁定了棋子,要么物尽其用,要么弃子取命的异样。
郑斯璎脑海里嗡一声,如坠冰窟。
王俭没在意郑斯璎的反应,反而唇角一翘,主动解释:“皇上的皇嗣中,长出息的也就三个。二皇子赵王李景霈,三皇子晋王李景霆,四皇子越王李景霄。其中越王远在川蜀,疏离京城,脸上又打小带着毒疤,暂时不用太上心。所以赵王眼下最强劲的对手,就是晋王李景霆。”
“赵王的劲敌是晋王?”郑斯璎下意识地呢喃。
王俭点点头,眸色发沉:“不错。这晋王确实有些本事。军功卓著,意在江山,前阵因大河水患,现仁政爱民之心,得皇上盛赞。其母妃武氏又系出名门,最近还封了德妃,仅次于皇后。若照这个势头,只怕晋王迟早,会把赵王踢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