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辛夷醒来看见的,正是这一幕。
“王爷!王爷你怎么了?来人,来人呐!王爷昏倒了!”辛夷冷了三日的脸终于有了动容,她顾不得自己病体虚弱,一边往火塘边奔去,一边榨干力气地大喝。
旋即,厢房门哐当声大开,乌压压的侍卫御医哭着嚎着涌了进来。
而同时,在千里之外的蜀中,乌压压的官吏侍从也跪在一幢大殿外,战战兢兢地问旁边一个黑衣影卫。
“钟昧大人……里边情况如何……”
“不好!正气头上,谁不怕死,可以闯进去。”钟昧白了诸人一眼,唬得后者连连摆手“小命诚可贵,可贵……”
钟昧看了看诸人手中成堆的折子,又看看紧闭的殿门,终于横下心,深吸一口气,自顾推开了大门。
没想刚跨进去,殿门在身后阖上,冰冷的剑尖就架到了他脖颈:“本公子说过,任何人都不许进来……本公子要静一静……”
钟昧苦笑几声:“公子,属下知道,你忧着辛姑娘的事。可政事都耽搁几天了,外面折子快发霉了。总得想个法子不是。”
回答这番忠言逆耳的,是饕餮般压抑而愤怒的低吼:“想个法子?我倒是想有个法子!影卫回报,她在长安城门昏倒,然后就被晋王带回去了!你听懂了么,本公子的女人,被其他男人带回去了!朝夕相处,琴瑟和鸣!”
“公子息怒……公子息怒……”钟昧感受到间剑尖的颤抖,吓得心都提到了半空,“想来晋王爷也有苦衷……辛府的郎中或药材都比不上皇家的,所以才把辛姑娘带回去罢……”
“比不上皇家?你当本公子在长安的势力是空气么!本公子可以把全皇宫的御医和药库给架到辛府去!他李景霆当本公子不存在么!”江离低声怒吼,喉咙间有鲜血滚动的腥味。
钟昧感到颈上剑尖的冰冷,浑身直哆嗦。
眼前的男子完全如一头饕餮,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嗜血的戾气,烛火阴暗的房中,那被怒气染红的眸,更似饥饿的猛兽寻找着猎物,任何阻挡他路的东西,都会被撕成碎片。
浮屠一怒,白骨冢现。祭我剑出,血斩不臣。
待回到厢房,丫鬟生起火塘,辛夷的小脸还是冻得发白,拥在里三层外三层的绒衾里,像个弱不禁风的娃娃。
李景霆眉间一蹙:“你看……你的病还未好全……心病就是要慢慢养,千万别留下病根……本王这里有宫里的御医,有山珍海味人参灵芝,总是对你的病好些……总是比辛府强些……你便是为了你自己的身子,也安心待下来好不好……”
辛夷一声冷笑,倔强地抬起小脸,乜着李景霆:“金屋藏娇么?没想到从来不纳侍妾的王爷,原是好这么一口。”
调侃的话,带了轻蔑,听得李景霆脸色一白,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辛夷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出去吹了吹风,又说了大番话,此刻困意上头,病怏怏的身子本就承不住,辛夷也不管李景霆在旁,眼皮子就开始迷糊起来。
李景霆敏锐地捕捉到辛夷的变化,劫后余生般舒了口气,忙向火塘走去:“你昏迷醒来不久,就别折腾自己了……好好歇息,小心着凉……本王给你火生旺点……”
辛夷迷迷糊糊,也没拒绝,李景霆微微一喜,忙拿了蒲扇,笨拙地扇了扇火塘,火焰旺一声腾起来,本就立春的房间温度陡生。
“……热……”辛夷含混不清地吐出个字,李景霆慌忙刨出几块青冈炭,柔声道:“没事没事……本王把火头熄熄……”
辛夷沉沉睡去,可不到一会儿,就嘟哝声“……冷……”
李景霆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女子,小脸惨白,俨然是刚才山垭口被风吹得,可额头又有些发红,俨然是大病未痊愈残留的烧热。
这一热一冷,必得温度适中,才有一觉安眠。仅靠几块死气沉沉青冈炭的火塘,可就麻烦头大了。
李景霆紧了紧手心的蒲扇柄,眸底划过抹坚毅,一把在火塘边坐下,把控着蒲扇的力度,火大了歇歇,火小了扇扇,让炭火始终维持均匀。
这下榻上再无动静,取而代之的,是女子安宁的呼吸。燕尾般的睫毛投下一爿阴影,小脸安静地缩在绒毯里,看上去那么乖,再无方才冰冷犟气的模样。
李景霆看入了迷,眸底腾起梦一般的温柔。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感觉,自己离她最近,还有那一丝丝的可能。
“……就那么厌恶本王……那么想逃离本王么……”李景霆沉声低喃,带了沙哑的语调,氤氲着股哀凉。
忽的,门吱呀一声,一个女子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王爷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