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女声正是从轿中传出。
旋即,丫鬟打起帘子,一名女子款款走出,环佩叮咚,云罗迤逦,胭脂娇俏的小脸带着一丝醉酒的娟媚。
“郑斯璎郑大姑娘。”长生眸色一凛,迅速低头行礼。
“斯璎姑娘!请姑娘评评理,辛府的人各个心狠!口舌赢不了,奴仆都敢动手了!”杜韫心眼眸一亮,立马挤出几点泪,梨花带雨地往郑斯璎脚下扑。
辛芷下意识地朝辛府门里退了步,不服气地咬住下唇:“……不是说郑大姑娘去服侍赵王了么……说是服侍,伺候人能有什么好,更像是被王家罚了……现在又哪里来的底气……衣着光鲜还插手管闲事……嘁!”
这通嘟哝声音不大,最后一个嘁字,却偏巧不巧传进郑斯璎耳里。
郑斯璎眉梢一挑,咧了咧嘴:“好利索的嘴儿,有几分辛夷的风采……我猜,你便是她庶妹……辛……什么来着?”
“芷!辛芷!”辛芷小脸一扬,满脸倔强,“我知道你和我六姐姐不合,就不用装腔作势了!其他的事,自有我六姐姐和你算。但今儿女夫子的事,是我辛府家事,你莫插手!否则,否则我叫人了!”
辛芷鼓起腮帮子,壮出番气势汹汹的胆子,作势就要往府里叫帮手,然而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长生身后躲。
郑斯璎噗嗤一笑,醉酒的小脸愈发娇红:“不过十三岁的娃娃,都还没及笄,我若和你计较,才是真正有失身份。”
“你!”辛芷气一鼓,舌头打了结,郑斯璎倒像逗猴般乐不可支,笑声愈放肆,瞧得长生拳头松了又紧,猛地挡在了辛芷前面。
“郑大姑娘。我家七姑娘不计较,但奴才可是算的。”长生毫无躲闪地直视郑斯璎,一字一句,宛如从齿缝迸出,“若是有人那七姑娘玩笑,让她不开心,则管她姓郑还是姓王,奴才都能拼了命去。”
“哟,上头了。本姑娘还没有那么闲,和一个奶娃娃一个奴才计较。”郑斯璎蓦地止了笑,弹出指尖一点胭脂沫,目露轻蔑,“不过是带上了杜姑娘,才多心一番。”
“还装糊涂!都是你偷了佛礼,高僧怪罪我辛府!我们惹上大麻烦了!”辛芷又气又急,挥着小拳头,扑上去就拉扯杜韫心。
“七姑娘慢着!”长生一把拉过辛芷,努努嘴道,“你没见她喝醉了么。你说什么,她现在都不明白。还是带她进府,泼盆水醒醒,留给六姑娘审去罢。”
辛芷鼓了鼓腮帮子。很是不情愿地上前去扶杜韫心,却被后者满身的酒气,熏得眉毛鼻子凑成了一块。
“……好臭好臭……熏死我了……”辛芷扮了个鬼脸,佯装要吐,然而杜韫心醉得神志不清,仍旧嘻嘻嘿嘿低挥着手,放佛手上还端着酒盅。
“王家不愧是五姓之首,斯璎姑娘不愧是名门闺秀……连赏酒都如此醉人……得此殊荣,我杜韫心三生有幸……今日拜访,得见二位尊荣,实在是感念备至……好酒……喝……”
杜韫心话头没完,就爆出个酒打,一股五姓七望才能喝得起的御酒的残味,混着股酸臭味,顿时往最近的辛芷身上扑。
“啊!臭臭臭!本姑娘不干了!酒疯子!”辛芷一把打开杜韫心耷拉在她肩上的胳膊,冲轿子旁的丫鬟叫,“你们是王府送她回来的丫鬟罢。那就好人做到底,送她进辛府咯!不然,就算她睡在路边了,本姑娘也不管!
“……这杜姑娘虽家门中落,但得斯璎姑娘赏了杯酒,想来不会是冷角……我们结个交情,也没亏的……”王家的丫鬟自顾打算了番,便喜笑颜开地上来搀。
“交给你了。”辛芷把软泥样的杜韫心往那丫鬟一推,欲转头就走,没想胳膊猛地被擒住,一个大力往后拉,一把就让她掉了个弯。
旋即映入眼帘的,是杜韫心酡红的脸,还有那双乍然精光迸现的眸。
竟再无半分醉酒的迷糊样,更似一只沉睡的豺醒来。
辛芷傻住了。
“区区一杯酒,能醉倒我?七姑娘小看我了……醉人的不是酒,是仕宦之家,殊耀煊赫……我杜氏曾经,也是这般……”
杜韫心指尖力道大,将辛芷拽得死死的,咫尺之间,眸似冷剑,刮得辛芷脸上的汗毛倒竖。
“……你没醉……我不管杜氏曾经如何,反正都回不去了……你只管回我,佛礼是不是你……”辛芷下意识地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