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顿了顿,白眼看向江离:“而你呢?口口声说要美人,棋又下得那么好,步步都是要江山。一会东一会西,舌头和皮相都是开花的,答案给了千百个,各个都好听,却意外地招人反感。”
凤仙说得急,好似硬要把江离的榆木脑袋给撬开,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棋局,就装不下一颗女儿心。
果然在情之一局里,他是天下第一的傻子。
连屡屡栽在他手下的李景霆,也比他聪明太多。于是,天下棋可分胜负,情局也可分胜负,而后者,就难说了。
就算凤仙的话还没太懂,想通这点的江离却蓦地慌了,千军万马若等闲的棋公子,也会那么没掩饰地慌了手脚,让暗中的钟昧着实开了眼界。
“那……我是应该去找她……还是备下礼写书信……还是,还是……全部都解释给她听?”在这草庐逃了月余的棋公子,终于露出了他的真相,无助和脆弱。
“你找她她会见你?你解释她还信几分?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与辛家丫头如何如何,而是自己。”凤仙盯紧了江离眼眸,“向你自己,问个明白。”
“问自己?”江离一怔。
“江山和美人,你到底要哪一个。”凤仙一字一顿。
暗中的钟昧一声不在意的轻笑。
凤仙瞥了房梁一眼,正色道:“我知道这是老掉牙的话题,但却是棋眼,最后最后的破局之眼。可别说两者兼得之类的话,那不过是两头都没顾好的庸人,给自己的托词罢了。你是棋榜王选,是要背负青史的人,那两头都必须做到巅峰,那么就必须舍弃一边,才能将这份丹心这身热血都献给另一边。极致者,方能王,无论是长安城顶端,还是那个人的心里,这都是舍一求一的无退路。”
“江山和美人……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自己了……”江离愣愣。
“不,在我看来,你根本就还没问明白。因为如果真明了,两颗心又在一起,你和辛丫头,根本就不会有这些波折。”凤仙瞪了江离一眼,“但如果你真明了,无论你做什么,你和辛丫头,都能拴在一块。”
江离浑身一抖,不说话了。二月的北风还劲,刮起飞雪一瓣瓣,从破房顶中飞进来,染了男子一头霜。
凤仙也不急,让江离慢慢呆。她自顾挑旺了火塘的火,暖意袭来,让她舒服地微眯了眼,不一会儿竟传来鼾声。
三月在望,东风酝酿。草庐积雪缝里蓄势的青苗,不动声色地长了一路,携来春意三分,寸寸映亮了江离的眸。
良久良久,直到漏雪都快浸湿棉袍,江离才抬眸,抖落簌簌雪,乍然清亮的瞳仁,好似在雪水里洗过。
“凤姨说得对,我好似根本没想明白。”
房梁上的钟昧吓得差点掉下去。
没想明白?居然没想明白?两个人都是长安城公开的秘密了,还能没想明白?棋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说开头下错了?
然而钟昧不打算问。
因为情局千重劫万重险,比天下棋更难。自家棋公子不也是摸石头过河,如今跌个大跟头,不算亏,总比最后头破血流的好。
反正,到如今,这副情局,棋公子都下得臭。
钟昧正自己琢磨,忽听凤仙打了个哈欠,声音悠悠传来:“没想明白,就回去想。也不用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决定了别瞎改就成。”
江离点点头,忽的又想起什么,一迟:“那想好之后,我又该干什么?”
“该干什么干什么!”凤仙噗嗤一声笑了,“想见就见想念就念,风花雪月晓风残月,都随你!我不是说了么,只要那个答案想明白了,你就破了这盘情局的棋眼了。”
江离略一思量,眉尖轻蹙,眸底陆续划过不舍留恋痛心纠结,最后定格在了坚毅上。
“正好因最近流民一事,我蜀中正广千溪为海,政事如山,改制如流。天枢台那边也有些事,要着手起来了。我趁机回去一趟,处理为好。”江离顿了顿,看了眼凤仙,“也是自己冷静下,想想明白。否则呆在这儿,任何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我乱了心。”
“不送。”凤仙吐出两个字,并没有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