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读书人。
武愚干涸在午门的鲜血,给出了无声而完美的答案。
读书人,简单的三个字如飓风般传播,尤其是在无数尚着白衣的书生中间,在纸醉金迷的长安之下,酝酿起惊人的暗流。
一股虽手无寸铁,却如蚂蚁聚集仍可吞象的暗流,一股背对权贵千军万马,脊梁和丹心为刀剑的暗流,一股被立于官途巅峰的诸人而忽略,却是大魏最无畏而有力的暗流。
只待某日,这股暗流,如劈开暗夜的第一道曙光,朗照天下。
同时,因为武愚命谏,行刑被打断。王俭也忌惮武家真和他计较,毕竟多一个敌人,总不是省心事,而且还是曾将一个女子送上帝位的家族。
是故,王俭做主,压下处斩圣旨,将辛夷押回大牢,暂待不发,自己亲自赴利州,凭吊祭酒武愚,样子做得足。
武愚之死,以王家示好,皇帝追封的青史流芳结束。
而辛夷的小命却前途不明。王家只是将她暂时押回大牢,处斩的圣旨依然有效,于是朝野上下猜测,估计等王俭从利州回来,断头刀还会再一次落下。
天下人谈论大牢中的辛夷,都如谈论个死人,同样的话从大太监郑忠口里说出,却只引来李景霆警告的冷声——
“你若再出言不逊,本王立马砍了你。”
郑忠一缩脖子。然而回头看看麟德殿,四周如云的金吾卫,再看看孤身一人的李景霆,他胆子又大了,硬着顶了句:“只是暂时押回大牢,处斩的圣旨未废,待王俭大人回京,这行刑照旧……所有人都这么说,也就王爷不信……”
猛地,一线寒光划过,一柄剑刃已横在了郑忠脖颈。
随之而来的,是李景霆能把人冻成冰坨的目光:“本王的剑从没耐心。你试试?”
郑忠干干地咽了口唾沫。终于相信晋王爷今儿个,有些不同寻常。
曾经的他满心棋局利益,眼角都是炽热的欲望,心若块石头,除了自己的胜负,还没有任何东西,能将它煨暖。
然而此刻,这块石头却是火热,连同眸底都是疲惫而担忧的血丝。
他显然多日不曾睡好了。为了某个人辗转反侧,在无人可见的深夜,一个人咽下所有的孽缘。
郑忠忽的多了分可怜。语调软下来:“王爷恕奴才多嘴。可只要王爷出门听听,到处都这么说,又不独奴才一人。奴才只是告诉王爷事实,不是刻意和爷您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