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落下,绿蝶便越过辛夷,转身向场中走去,任辛夷在她身后如何大喝“回来”也充耳不闻。
三百禁军这才缓过神来,然而看清绿蝶接下来的举动,却又再次脑袋发懵,刀剑都不知怎么握来了。
那女子碧衣翩跹,步伐从容,一步步走到杀场的中心,同时放佛有种莫名的气势,一点点从她身上升腾。
她的目光环顾着三百禁军,凛冽得如在看群狗,她朱唇轻启,语调平淡,却让所有人都听了明白,明白到若有铜钟撞击心尖。
“我娘是投河自尽的。她丢下还没满月的我,脚绑巨石,在常娘娘投河的同一地方,将自己沉入了护城河底。我还不会叫娘,就没了娘,于是我总是不解,当年娘亲是如何想的呢?身为上一代南绣春,帝命她不得不遵,前程光辉灿烂,她却将罪判给了自己。”
“于是记事后的我,就剩下了一个执念:去走娘走过的路,站在她曾经站在的位置,或许可以明白娘亲到底是怎么想的。六岁杀人斩头,十岁特例进司,我没有童年和豆蔻,我只有不断的杀人。十四岁鏖战三天三夜,我赢了司里所有的匕首,我终于站在了我娘曾经的地方。”
绿蝶身上那股气势,忽的就清晰了起来。
如同霎时冲破牢笼的猛兽,让场中所有人都看清了真面目。
那不是强大不惧坚定等一类词汇可以形容的,甚至和杀气杀机这类词也没有干系,而是种绝对的冰冷。
对人命,厮杀,或鲜血一类东西,冰冷到可怖的渴求。
是渴求。如同饿了进食般,近乎本能的渴求。
场中所有人兀地头皮一麻,恍若中了定身术,俱俱无法动弹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绿蝶走来,看着她成为此刻长安的中心。
“在那段生命里,我只有杀人,唯有他是唯一的暖意。他收养我长大,教导我为人,亦师亦父亦主上。他是我的神明,是我的仰望,我发誓要保好自己的命,用一生去效忠他,从没有违背他任何命令,也只遵从他的命令。”
“直到我遇到了姑娘。姑娘待我好,不是对奴婢的好,是对亲人的好。如果说我这个杀戮的机器,从他那儿知道人性,则从姑娘这儿我知道了情义。人世间情义如此可爱,比我信奉的匕首还要美丽。石中玉,我第一次违背他的命令,如今,我第二次背叛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绿蝶娓娓道来,声音温软,每一步都踏得云淡风轻,却踏得让三百禁军脸色苍白,连身躯都不可抑制的开始颤抖。